夜幕降临,一辆接着一辆中巴车、面包车甚至摩托车陆续赶到江边。
叶书记亲自打电话下过命令,陵海公安局交警大队全体出动,在通往开发区的主要路口维持交通秩序,确保陵海预备役营全体官兵能够及时赶到营区。
营区门口的沿江公路上,有三个交警带着协警指挥车辆停放。
先头部队已经出发了,即将开拔的是大部队,走水路的最快也要等到明天晚上才能开拔。
有近百个预备役官兵去不了,但今天一样要来集合。等送走大部队,他们要留下协助水上保障船队把各类抢险物资装载上船。
一个军转干部跳下中巴车就开始整队,整完队检查军容,然后喊着“一二一”带队跑步进入营区。
“一二一,立定!”
军转干部下完口令,整整迷彩服单独跑到戴着红袖套、捧着文件夹的马金涛面前,立正敬礼:“报告值班员,陵海市环保局预任官兵前来报到,应到七人,实到六人,请指示!”
马金涛举手回了个礼,一边记录人数,一边命令道:“带队去领装备,领完装备抓紧时间吃饭。”
“是!”
军转干部再次举手敬礼,随即向后转,喊着口令带领来自环保局的六个干部战士,跑步去食堂门口领被子、床单等装备。
执行任务是以连或分队为单位的,但报到要以工作单位或所在乡镇街道进行。
环保局“代表队”刚走,一个军转干部紧随而至:“报告值班员,陵海公安局预任官兵前来报到,应到十八人,实到十五人,请指示!”
环保局应该来七个人,却只来了六个。
公安局更过分,一共十八个人,只来了十五个,怎么回事?
叶书记没想到他们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顿时皱起眉头。
夏团长在之前的通知中了解过情况,从崔参谋长手中接过文件夹打开看了看,不动声色说:“叶书记,环保局有一个干部在江城参加业务培训,公安局有一个干部去外地执行抓捕任务了。”
“还有两个呢?”叶书记低声问。
“另外两个都是协警,一个前几天辞职去深正打工了,一时半会儿联系不上。一个生病住院,刚做完手术。”
“咸鱼知道吗?”
“知道。”
原来都有特殊情况,叶书记的脸色没之前那么难看了。
陵海市水利局“代表队”到了。
紧接着是陵海市卫生局,陵海市城管局,陵海港拖轮公司,陵海市长余船舶修造厂……
接到命令在第一时间赶过来报到的几乎全是我们陵海的,这个营怎么能叫滨江防汛抢险营?
想到这些,叶书记下意识转身看向正忙得不亦乐乎的老葛。
事实证明用那两个老狐狸是用对了,只见老葛正绕着正在拍摄的滨江电视台记者转,老王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不过可以肯定在为把红旗抢回来做准备,只是不知道老王玩的是哪一出。
“小刘,现在光线够不够,如果不够我打电话找电工再装一盏太阳灯。”
“够了,现在这光线正好,谢谢葛局。”
“不用谢,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必须服务好。”
老葛同志确认临时从附近工地找的几盏“太阳灯”发挥了巨大作用,正准备去问问几个拍照的记者需要提供哪方面的服务,陵海市委宣传部的杨副部长匆匆赶了过来,一来把他拉到一边。
老葛不快地问:“做什么,我正忙着呢。”
杨副部长看了看站在营部办公室门口的市领导,递上一个公文包,笑道:“叶书记让我来找你的,包里有两部手机六块电池,你和王书记一人一部。还有一万块钱,你是老领导老前辈,这经费怎么花,花在哪儿,你比我懂。”
这就对了么。
让我去做那么大的事,没手机不方便,没经费更是什么事都干不成。
老葛很高兴,接过公文包笑道:“我们是去抗洪抢险的,钱花完没发票怎么办?”
“没关系,到时候我想办法。”
“这就好。”
“葛局,我的手机号你是知道的,有什么情况或需要我做什么,随时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我去忙了。”
秦副市长不知道老葛在搞什么名堂,发现好多来报到的预备役官兵并没有急着去领被褥床单,而是先去停在营区外的车上拿行李。
有些预备役官兵用的是当年参军入伍时武装部发的包,大多预备役官兵用的是各种旅行包,还有用拉杆箱装行李的。
秦副市长立马转过身:“叶书记,你看看同志们用的包,什么样的都有!”
叶书记愣了愣,勐然反应过来:“不够整齐划一,不整齐划一既不好看,也体现不出我们陵海预备役营的优良作风。”
“你们陵海武装部仓库应该有包。”
“小柳,打电话问问杨部长到哪儿了,问问杨部长武装部有没有大点的包,小挎包也要问问,如果有请杨部长赶紧安排。”
“是。”柳秘书应了一声,急忙去后面的宿舍里打电话。
……
8点36分,六辆装有挖掘机、装载机、推土机和两辆奇形怪状的自卸车,以及各类工程设备的大平板车,在水上分局的警车引导下回来了。
等会儿要举行动员誓师仪式,现场必须要布置好。
崔参谋长带着两个参谋立马迎了上去,指挥港务局的司机们停车。
与此同时,海关查扣的那台挖掘机和长州、皋如送来的两台装载机以及长州送来的叉车已经装好了车,在崔参谋长指挥下一起停放。
开发区管委会和三河街道的干部一拥而上,往一排大平板车上挂“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众志成城,抗击洪水”字样的大横幅和“滨江防汛抢险营”、“攻坚英雄营”、“红色尖刀连”等红旗。
韩渝则忙着爬上爬下,检查工程车辆和机械设备绑扎固定的牢不牢靠。
那些横幅和红旗都是下午紧急订制的。
没有“陵海”两个字,叶书记和钱市长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不过他俩并不担心,因为就在此时此刻,陵海汽车站后面那条街上专门做横幅标语、红旗、锦旗的浙海老板,仍在给即将出征的陵海预备役赶制各种只有“陵海元素”的横幅、标语和旗帜。
宣传部已安排干部在人家店里坐镇,9点半之前肯定能做好。
陆书记、王市长和军分区王司令员等会儿只是来送行,又不跟着大部队走,更不会去北湖抗洪。
等转运兵员和施工机械装备的车队出了滨江地界,跟大部队一起去北湖的高级专家老王同志,肯定会把滨江的旗子摘下来扔掉换上陵海的旗子。
用老葛那个老狐狸的话说,滨江防汛抢险营只存在于命令上和文件里,只要出了滨江就不会再有滨江防汛抢险营,只有陵海预备役营!
叶书记正想着老葛和老王能不能把命令上和文件里的滨江也去掉,之前那个威胁自己的长航局政策法规处副处长黄远常,竟看着装在那一辆辆大平板车上施工机械泪流满面。
两台大挖掘机,看上去是很壮观。
那两辆样子怪异看上去像两台大型拖拉机的沃尔沃铰链式自卸车乍一看是很震撼。但他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也不至于激动的泪流满面。
叶书记干咳了一声,忍不住问:“黄处,怎么了?”
“没什么,我……我高兴。”
“高兴?”
“这么先进的装备,只要能安全转运到荆江,肯定发挥出巨大作用,肯定能帮上大忙!”
黄远常实在控制不住既激动又难受的心情,擦了一把泪,哽咽着说:“秦市长,叶书记,钱书记,你们可能不知道,我是被上级从抗洪的江堤上紧急抽调回滨江向你们求援的。
一百多个干部职工铲沙土、装沙袋,往堤上背,背上去再垒,手磨破了,肩膀肿了,发高烧都不敢下火线。
就算这么豁出去干,我们一百多号人整整干了七天,只用沙袋垒了一条不到四百米长,不到两米宽的子堤。如果有这些设备,最多半天就能加固加高四百米堤段。”
“辛苦了。”
“辛苦倒没什么,就怕辛苦了最后还守不住。叶书记,您是没看到我们那边的水位,江水比原来的江堤都高,全靠新垒的沙袋挡,一个浪拍过来,就能拍过江堤……”
黄远常说不下去了,捂住嘴生怕哭出声。
回想起去年在海堤上指挥抗击海潮时那惊心动魄的情景,叶书记感同身受,轻轻拍拍他肩膀:“黄处,我能理解,办公室里有水有洗脸盆,赶紧去洗把脸平复下心情,等会儿你还要讲话呢。”
“叶书记,我就不讲了。”
“不行,这是陆书记交代的,你必须讲。”
“好的,那我先进去。”
“去吧。”
等黄远常走进办公室,叶书记一连深吸了几口气,低声道:“钱市长,明天一早我们也动员全体党员干部捐款,你再看看财政那边能挤出点钱,多采购点救灾物资,赶在明天太阳落山前装船,让老葛带过去慰问受灾的群众。”
这段时间各地暴雨如注,险情不断。
昨晚看新闻,播音员说全国有430条大河超警戒水位,33条到了历史最高流量,已有3800万人受到灾情影响!
发生这样的大灾大难,肯定是要动员捐款的。
就算现在不捐,过几天上级也会要求捐。
与其捐上去成了滨江统计的数字,不如早点捐、早些换成救灾物资让沉副市长和老葛、老王代表陵海去北湖赈灾。
钱市长觉得叶书记这个提议好,说道:“财政这边应该能挤五万。”
叶书记点点头,想想又说道:“如果明天采购物资来不及,就把另外几个乡镇的储备物资先让咸鱼带走,等捐款收上来再采购入库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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