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赵羊来一脸忧愁的样子,巩润仙反问道:“那副药煎几遍了?”
说话口气中略带几分严厉。
“三遍。”赵羊来说。
“那就差不多了,快去把药篦出来晾着,等你达睡醒就能喝了。”
“嗯。”赵羊来点点头。
然后,二话不说就拖着拐拐腿走出了窑子。
来到火炉前,屁股对准树墩,沉沉地坐了下去,一手牢牢攥着药锅把儿,一手拿筷子篦在药锅嘴上,让药汁像一根细线一样,慢悠悠往碗里滴去。
听着药液滴入碗里发出的清脆的咚咚声,一边情不自禁回忆起了与父亲相依为命的往昔岁月。
父亲的蛮不讲理,父亲的霸道,父亲的严厉,父亲对自己的关心
不知不觉,两股热泪就顺着眼角滑落了下去,滴到手背上,滴到药碗里
另一边,赵万林叔侄几人已经吃饱喝足,神采奕奕地围在一起开始商讨接下来的事。
“亚军,敬平。”老爷子剔着牙缝,一边大声命令似的说道:“你俩就跟着你四达去打狼,我去通知村委的人来拉狼。”
“能行。”赵敬平立刻表示同意。
赵亚军看着赵万林,又激动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目光微动,看了老爷子一眼,然后关心地道:
“我爷一个人去村委,狼这么多,路上怕不保险吧。”
“哪里不保险?大白天的,狼还能把你爷给吃了不成?”老爷子笑呵呵道。
说完,就抓起了扎子在院子里轮了一套杨家枪,虽然打的像“王八拳”,却仍然是宝刀未老,仍然有着当年那股威风凛然的神气。
对于这个决定,赵万林也没有意见,“那就按你爷说的做,反正剩下也没多少狼了。”
赵亚军回头看了赵羊来一眼,对赵万林说:“四达,带不带赵羊来?”
“带不带都可以。”赵万林说:“不过看他自己,想去就去,不去也好,顺便留下来照顾他达。”
“那我去问问。”赵亚军道。
“行,去问吧。”赵万林道,一边忙着收拾猎囊去了。
赵亚军来到了赵羊来身边,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他没有立刻去问他,直等他篦完了药起身往东窑里走时,他便才走近了问道:
“赵羊来,我们要去打狼了,你去不去?”
由于俩人不常来往,没什么交集,因此赵亚军说话的口气显得十分陌生。
“我不去,你们去吧。”赵羊来淡淡道,一脸的风平浪静。
“那好吧,我们就走了哟。”赵亚军客气了一句,然后就往回走去。
刚走几步又回过了头,不忍似的看着赵羊来,开口安慰道:“你别担心,老祖奶的医术很高,咱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等你达喝完她开的药,伤很快就会好的。”
“嗯。”赵羊来点点头。
看着赵亚军,脸上露出几丝善良的微笑。
然后赵亚军就头也不回地走过去,对赵万林说赵羊来不去,然后赵万林也没说什么,走进窑里看了赵继茂一眼。
此时赵继茂又沉沉睡了过去,便没打扰他,来到西窑门口,跟巩润仙道了别,然后就带着两个侄子往地庄去了。
小黑则跟在赵万林身后,路过家门口时,它汪汪地叫了两声,然后田美娥闻声就从窑子里跑了出来。
激动地“万林万林”地叫了两声,赵万林本不想分心,不过被老婆看到了,就只好回头报了一声平安,然后就继续往赵羊来老家赶去。
此时太阳正冉冉升起,空气温度很快又热了起来,远处沟底的知了,又陆陆续续地开始聒噪了起来。
放眼望去,乡间小路上仍然空无一人。
不过一路走,赵万林都几乎没再看到一个狼影,也没听到一声狼嚎。
安安静静,冷冷清清,像是走进了无人的村庄,以往收麦、扬场、晒麦的农忙场景也已不再,四周充满荒凉的气息。
让赵万林都有些不习惯,不过作为重生过来的人,再奇怪的事也都能接受,并不会感到奇怪。
快到设点观测的大碾场时,半路上赵万林就看到了赵继茂脚上丢失的那只烂皮鞋。
已经被血浸透,远远的,赵亚军和赵敬平看到都没说什么,直接跨了过去。
赵万林没说什么,走近了,弯下腰捡了起来。
见鞋如见面,怦然间,赵万林竟有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甚至因此右眼皮都连续跳了三次,不过还是把所有事都往好处去想了。
快到洞子门口时,赵万林没忍住再次把安全问题给唠叨了一遍,赵亚军和赵敬平都点头表示知道。
“知道就好,反正被狼咬了是你们自己受罪,又不是我受罪!”
赵亚军没有搭腔,从门缝往里面瞥了一眼,没发现任何动静,便走到门口,将钥匙插入锁孔,打开了门。
赵敬平主动走上前,搭手和赵亚军一起慢慢将门打开。
门开了,赵万林还是先将小黑放了进去。
这次小黑并未反抗,也没有叫唤,直接就冲了进去。
穿过黑漆漆的门洞子,眨眼功夫就冲到了地院里。
赵万林紧随其后,也很快就来到了地院里,院子里此时一切都没变,打死的狼尸体仍然横七竖八地僵在地上。
赵亚军好奇,先是走到塌窑门口,通过老鼠洞往炕洞里瞅了瞅,不见任何动静,便大胆将炕洞门口的石槽挪开,也不见任何动静。
深吸了口气说:“四达,炕洞里的狼应该都死透了。”
远远的,赵敬平朝另一孔窑内看了一眼,尤其是一看到那堆椽子,心里就不由地发起怵来。
没过多停留,就屁颠屁颠跟到赵万林身后去了。
昨晚赵继茂被咬的地方是一大滩血,此时已经氧化变黑,那无头狼尸躺就倒在距离他不到五十米的另一孔窑门前。
整个地院内血腥味极为浓烈,各种苍蝇蚊虫飞袭而来,每走一步,都会惊起一阵嗡鸣。
从山沟里飞来的乌鸦,以及貌似秃鹫的大鸟成群结队地落在大洋槐树枝头,朝着偌大的地院死神一般地俯视着,时不时发出难听的鸣叫。
经过一番盘查,赵万林在羊圈内发现了七八只狼,它们正馋馋地啃食着被咬死的几只可怜的羊儿。
赵万林还在想它们究竟是如何进到羊圈里面的时候,其中一只狼就恶狠狠地冲他龇牙咧嘴,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恐吓声。
这时小黑冲到了赵万林面前,护着赵万林,一边汪汪地狂吠,此刻它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胆大。
赵万林见状,二话不说就朝其中一只开了一枪,轰隆的一声,那狼顺势就倒在了羊圈里。
其余狼瞬间就给下乱了阵脚,在羊圈内乱冲乱撞,不过枪声止息后,它们很快就又冷静了下来。
由其中一只狼带头,其余狼则沿着羊圈疯狂地转圈圈。
赵万林先是好奇,看不太懂,不过很快就知道这可能是它们的迷魂阵,不过想想也是,在这逼仄阴暗的羊圈内,它们又能耍什么花招呢?
但赵万林仍然是一枪一只,三下五除二就连着击倒了三只狼。
就在这时,赵敬平立刻喊道:“四达,这里有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