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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章:无声的手会说话
    “野鸡翎,上马城。”

    “马城几尺高?”

    “三尺五尺一丈高?”

    “啥呀瓦?”

    “溜溜瓦。”

    “啥呀砖?”

    “砖对砖。”

    “唻,你们打开我们钻。”

    “钻,钻就钻!”

    嗷嗷嗷!钻钻钻!吼吼吼!

    吃野鸡肉的时候,赵万林没有跟着去,他以看麦子为借口,蹲坐在碾场上,呆呆地看着一群小孩在空碾场上玩游戏。

    自己的两个儿子,东阳和东明也在其中,玩的无忧无虑的样子,好不让他心生羡慕。

    重生归来,他很想好好静一静。

    正巧,眼前这些孩子是最能让他安静的下来,他们才不会管他有没有本事,表现的行为正不正常。

    就这么鲁莽的开始,完全不符合他这习惯了万事有预谋有规划的个性。

    该怎样度过这完美的一生呢?

    首先,打猎是肯定要打猎的。

    这年头他不打猎干啥?虽然如今改革开放之风早已刮遍大江南北,外面有着不一样的花花世界,可对他来说,实在喜欢不起来。

    前世的花花世界难道还比不过今世的?

    再说自己有的是漂亮媳妇,有的是浓眉大眼、长得跟自己一样的儿子。

    再加上一大片猎场,这就足够了。

    母亲走的早,这世上就剩下父亲一个直系亲人,他虽然跟自己性格不合,可自己怎么着也得负责他老人家养老,哪怕分家时他早已托给了老大家养。

    前世三个哥哥都对自己挺不错,这一世,自然也要对他们好。

    虽然也有一些小摩擦,但那又何尝不是因为穷?

    前世自己没好好爱自己的老婆,自然,这一世也要加倍的爱,狠狠爱,争取能陪她白头偕老,给两个儿做一个恩爱夫妻的好典范。

    前世自己没把大儿子东阳教育好,导致他长大后不学好,跟自己一样,碌碌无为了一辈子。

    至于二儿子东明

    想到这里,小孩堆里忽地传来“哇”的一声哭腔。

    原来是二儿子赵东明,给其他小孩欺负了,可真是想啥来啥啊。

    赵万林目光游移过去,只见一个七八岁小男孩,很不客气地吼道:

    “刚我们叫你打开城门,你咋不打开?”

    “他是哑巴,耳朵可能听不着。”

    “谁不会说话就自觉走开,不要叫我点你名了!”

    看到这一幕场景,赵万林只好无奈地朝二儿子摆了摆手,赵东阳立刻拉着他弟的手,一脸嫌弃地拽了过去。

    赵东明仍然是一脸委屈,呜呜咽咽个不停。

    “咳咳,你说你哭个啥呀!你一个大男子汉,你瞧瞧你这怂样子,哭起来好丑!”

    赵万林嘴里一边发呱,一边将赵东明搂在自己的怀里。

    莫名的,心就像给麦芒扎了一下。

    是的,赵东明是个哑巴,赵万林记得他在两岁多的时候,发了一次高烧,结果耳朵就给烧聋了,然后就不会说话了。

    更痛心的是,自己这个儿子一直到成年都不会说话,也正因为如此,他打了一辈子光棍,找不到工作,没学识没朋友,自赵万林重生前的那一刻,他都对他很不甘心。

    总之,前世二儿子一直是自己心中的一根刺。

    也正因为如此,让他一辈子活的很不松烦。

    “好吧,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赵万林重新振作起精神,看着眼前光眉花眼的赵东明,朗声道:“东明,达从现在开始教你学说话,你以后会跟他们一样的。”

    说完,引着赵东明来到靠近山沟的一片荒野里,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到遗落在荒草丛里的野鸽子毛上。

    指了指,示意赵东明捡起来,赵东明弯下小身板捡起来,好奇巴拉地看着赵万林。

    赵万林深吸口气,冲赵东明笑笑,然后就借着前世记忆,在赵东明眼前熟练地打起了手势。

    只见他左手五指成‘[’形,右手掌尖插入‘[’处,形成‘信’的手势。

    紧跟着,一手拇指、食指捏成尖形,手背贴于嘴上,指尖开合几下,表示鸡的嘴巴。

    再一手食指书空‘子’字,连着表示‘鸽子’。

    最后左手中、无名、小指横伸,右手食指在左手三指上书空‘’,仿‘毛’字形。

    做出‘鸽子毛’的手势。

    前世他虽然不才,但为了教育二儿子,多少还是学会了一些手语。

    虽说学起来枯燥乏味,可一旦深入之后,就觉得这手语有着它异样的魅力。

    前世有人说手语是一门艺术,是没有声音的语言。

    是的,在他看来,手语就是自己跟儿子之间沟通的桥梁,手语在儿子面前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窗户。

    手语是世界上最美丽,最自然的手势语言。

    无声的手会‘说话’。

    “东明,你看懂没有?”赵万林关心地问。

    赵东明一脸茫然,摇摇头,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达一本正经在干啥。

    “你没看懂没关系,达会慢慢教你,等你长大以后就都会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是的,他不仅打算教会儿子所有的手势语言,还要继续为儿子寻医问诊,他知道儿子如今还小,而且这聋哑又不是天生所赐,自然是有办法治愈的。

    随后,父子俩穿过花椒树林,下了两个未开荒的涧畔,下到了地院里。

    此时这一大家子人吃的正欢,杯来盏往,好不热闹,聊天聊到动情处,老大赵万田也不顾老婆杨宝珠的看法,拿出自家珍藏多年的飞天茅台来喝。

    赵万林正巧赶上了趟子,连着就喝了好几杯。

    惭愧的是,前世自己只是知道这茅台好,茅台贵,茅台一般人喝不起,可他就是从来没尝过滋味儿。

    如今尝到了,觉得也就那样,但心里却是有说不上来的痛快。

    “老四,你心里还有啥冤啥屈,想说就说出来。”赵万田大声地叫道。

    在酒精的刺激下,他变得豁然外向了许多。

    “是啊!你两个哥都同意了。”

    杨宝珠也突然大度了起来,朗声说道:“等麦收完闲下来了,就去帮你开子午岭那边的荒林,开完之后,少说都有十几亩平田,还有多大一片山林,够你一家子人耕种了,我看你一点都不亏。”

    赵万林一听这话,忙阻道:“不不,那片林地我不开荒。”

    “为啥不?”

    老爷子赵满仓顿时气得火冒三丈,自己刚刚好不容易说动了老大和老二,就差老三,可是费了好大的口舌,甭料想这不争气的东西还不听劝。

    还说的这么干脆了当。

    这话自然也把老大和老二两家人都说懵了。

    好心给你帮忙还不领情,老爷子气得就要摔杯子了,赵万林却是不紧不慢地说道:“阿达,我知道你全都是为了我好,可是我已经长大成人了,我有我自己的想法。”

    微微一顿,端起酒杯一口干了下去,接着又动情地道:

    “阿达,您把我弟兄四个从小拉扯大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如今您自己也已经老了,有句话咋说来着,儿孙自有儿孙福,是不?”

    “如今您都六十多了,也该为自己活人了,屋里的农活儿能干动,咱就干,干不动就拉倒,反正有的是人干,再说了我又不靠您,对不对?”

    “总之来说,咱只要和和睦睦,团结一起,就不怕过不上好日子,时代在变,人的思想也在变,前些年大家都在吃大锅饭,如今都大包干了,家家户户都不愁吃不愁穿了,您还愁啥哩?”

    话刚说完,老二赵万钧就举起酒杯起哄干杯。

    田美娥搭着说了两句软话,老爷子这才放下了心里的担子,也举起酒杯碰着大口地喝。

    “阿达,我其实不需要多么的大富大贵,我只要看您跟万林俩关系和好,我就心满意足了。”田美娥激动地说道。

    看得出来,她时时刻刻都想着去讨好别人,对自己却是十分吝啬。

    说完像是害怕自己的话不被别人认可、喜欢一样,又赶紧拎起电壶,给赵满仓等人的茶杯里倒茶以掩饰心慌。

    这一幕,看的赵万林格外心疼。

    “真傻啊!”

    “是啊!”杨宝珠跟着就激情澎湃地道:“你听娃他四娘说的话多好,换了我是你,早都搁下了,还想那么多干啥!人活一辈子,不就是活着高兴,不高兴,我看活着也没意思。”

    “阿达,说句心里话,这事您就甭再多想了,老四一家以后要是没啥吃的,就来我屋里拿,遇着了困难,咱就一大家子人帮。”赵万田激动地说了一句。

    “就是,我大哥说的对,没有啥过不去的坎儿。”赵万钧红着脸说道,他已经微醺了。

    赵满仓给几个儿子儿媳说的一激动,想说什么,结果一抬头就哑火了。

    瓷箍了五六秒,一直到老大赵万田察觉到尴尬,提醒了一句喝酒,老爷子这才顺势端起酒杯闷喝了起来。

    不过这一刻,他的心胸已经豁然了,怦然间如逢故友般,竟是前所未有的高兴。

    随后所有人都开始大口大口地吃肉,大口大口地喝酒。

    赵敬巧和赵敬玲俩姊妹心灵手巧,已经用从野鸡身上拔下来的毛制做了四把鸡毛掸子。

    拿到酒桌前得意地道:“这鸡毛掸子给我四达一个,我屋里留一个,另外两个给我二达和我三达。”

    赵万钧稀奇地接到手中,狠狠夸了一句,“你姊妹俩明儿一定是个大孝女。”

    然后笑着道:“是的,你三达今儿没来,我回去时给他捎了去。”

    赵敬玲又嚷嚷着要做毽子踢,因为找不到麻钱直叹气。

    她妈杨宝珠看着了,忍不住囔囔道:“你猴精女子,一天天光知道耍,不知道学着做针线,做饭也不知道学,明儿嫁出了门,得要把你婆家人的脸色看完哩!”

    “我就不学做针线,我就不学做饭,我看谁敢把我咋样!”

    赵敬玲犟着脖子,恼的回呛道。

    赵万田插入一句道:“咳,你二达刚把你夸完,你就得意的认不得自己是谁了?”

    杨宝珠道:“唻,你就不学么,看谁会一直把你养活到老!”

    “我不需要别人养活,我自己养活我自己。”

    “你自己养自己?你不打算结婚了?”

    “我不结!”

    “你,你”

    杨宝珠顿时给气的想抽人,赵敬玲又走远了,她顺势就一把拧到了满脸惬意的赵万田耳朵上。

    赵万田疼得“啊啊”直叫屈。

    “哎哎哎,疼,疼疼啊!”

    “疼?哪里疼?”嘴里恨恨的,心里还是很疼自己的男人,松开了手。

    赵万田佯怒道:“你拧我干啥?我咋咧?”

    “拧你干啥?你瞅你教育的好女子!胆大的,居然敢说自己不结婚!”

    “”

    面对这家人的犟仗,赵万林只是笑着道:“大嫂子,时代变了,女的不一定就必须得学针线,学做饭,你想开点,再过几年咱这一代打光棍的多了去,男的疼女的还来不及哩!”

    然后,这一大家子人就又笑了。

    又气又想笑。

    赵万林随即起身,对赵敬玲道:“你刚刚说你要找麻钱,对么?走,四达给你找去。”

    “咳咳,你看他四达,都快三十的人咧,还跟个碎娃娃一样!”

    “你没看出来么?他四达今儿一下变得大方的,好像把啥事都看透了一样,这还是他四达吗?”

    “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吧?”

    “唉,人还是糊涂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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