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
此时已经秋意渐浓,枫叶红艳如火,原本秋高秋霜的天气却因频繁的战火而有了一丝凄凉之感。
夜晚,星月隐耀,凉风习习,卫玠命人关上了窗子,正准备入寝,却忽然听到外面的侍人惊呼道。
“参见陛下。”
卫玠脸色微变,立马披上外衫走了出去,只见明晃的烛光下,司马炽身着一身月牙色的长衫,墨发轻垂在肩上,那清冷如月光般的容颜泛着淡淡的光芒,细腻无暇的肌容让女子都有几分失色。
“参见陛下。”卫玠急忙行礼。
却见司马炽眼中一抹促狭之色闪过,他淡淡想开口道:“卫祭酒免礼吧。”
卫玠缓缓起身,眉宇间掠过一丝疑惑之色,陛下为什么会突然来这里?
“陛下,不知您来这里,所为何事呢?”卫玠犹豫了一下,开口道。
司马炽却淡笑不语,他缓缓做了下去,随之轻声道:“不知道你在宫内住得是否习惯?”
卫玠微微一诧,随后淡淡的说道:“回禀陛下,臣在宫内住得一切都习惯。”
卫玠话语刚落,司马炽清冷的眼眸里便闪过一抹异样的笑意,如同山谷里的清泉,少了几分冷冽,多了一分她看不懂的情绪。
“那你愿意一直住在这里吗?”
闻言卫玠蓦然一愣,一种古怪的感觉漫过心底。
卫玠轻轻望着那个优雅绝伦的帝王,只见司马炽的眸子里泛着淡淡的柔光,一抹月光轻轻照在大地上的柔软,而那棱角原本冷峻的面容瞬时柔和了下来,他的声音里仿佛带着某种蛊惑之感。
“你觉得如何?”
卫玠轻轻的摇了摇头。
“对不起,陛下,我不能……”
卫玠的话语刚落,只见司马炽眼底那抹异样的光芒忽然暗淡了下来。
“为什么?”
卫玠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安,看着今夜如此古怪的陛下,她沉默了片刻,缓缓道:“这于理不合……”
司马炽缓缓走向卫玠,在他的心里早就不在意世俗的看法与人伦。
人的一生本就漫长而寂寥,他从来没有如此迫切的想要紧紧拥抱一个人过,即使这个人是一个――男人。
他又忽然开口道:“为什么没有离开洛阳。”
卫玠忽然有些心惊,脸色微凝,沉吟了片刻。
“因为,这里有我唯一的亲人。”
司马炽忽然凝望着她,脸上闪过一丝复杂之色,那轻薄的唇瓣抿着一道清冷的弧度,优雅与矜贵完美融合于他的身上。
“好了,你早点休息吧。”
司马炽的话刚落,周身的压抑之感便忽然减弱了,司马炽看了卫玠一眼,那眼眸之中漆黑一片,闪烁着无尽的幽色。
殿外,羊献容脸上满是惊骇,她不敢相信,陛下竟然对一个男人有了那样的心思……
羊献容紧紧的看着那两个人,一种怨恨之意从心脏顺着血液流到全身,她面色惨白,那精致美丽的面孔隐约有一丝狰狞。
陛下啊,陛下,既然如今你已经无视了我的存在,那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这个夜晚,有人忧,有人恨,有人夜不能寐。
转眼间,卫玠已经在宫内待了一个多月了,梧桐已落,无数的雁飘飞向南,卫玠正欲求见陛下,却意外看见惠皇后迎面走来,卫玠微微诧异了一下,她对这个惠皇后说不上厌恶,但是每次遇到惠皇后之时总觉得心底有种说不出的不安。
“参见惠皇后。”卫玠朝她行了个礼,只见惠皇后淡淡的笑了笑,眉宇间没有了当日的冷酷恶毒。
“卫祭酒免礼吧。”
卫玠正预备离开,却突然听到羊献容开口道:“卫祭酒可是要去见陛下?”
卫玠微微一愣,既而平静道:“正是。”
卫玠离开之后,并没有看到羊献容幽深的眼眸,以及那眼底藏着的一丝嫉妒之色。
卫玠还不容易到了光华殿,只见苟曦从殿内走了出来,神色带着一丝深沉,卫玠朝他行了个礼,让殿外太监去通禀之后,很快就走了进去。
此时司马炽正伫立在窗边,明媚的阳光丝丝缕缕的落在他的身上,他墨发束冠,一身赤色绣着祥龙章纹的龙袍完美的契合在他身上,他微微侧过头来,一寸金色的阳光落在他的脸上,乌黑细长的睫毛在眼睑下落下一片阴影。
“参见陛下。”微微险些失神,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了。
“卫祭酒来见朕,有何要事?”司马炽余光掠过她的面孔。
卫玠缓缓跪在地上,随即没有一丝犹豫的开口道:“陛下,臣无才无德,有失陛下所望,请陛下恩准臣辞去太傅西阁祭酒之职。”
闻言司马炽微微一顿,他转过身来,望着地上跪着的卫玠,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之色。
司马炽静静凝望着远处,忽然开口道:“好,你走吧。”
……
又是一个寂静无声的夜晚,司马炽静静的倚靠在榻上,他眉头微蹙,双眸紧瞑着,暗红色长方形的案桌上,放着无数的酒盏,一只手拿着酒盏,神色略显失落,那墨色的眼眸里满是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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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要走……
他不是冷酷无情的人啊!
远处,羊献容只是默默的看着,那明媚而妖娆的面容也掠过一丝悲色。
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陛下,求而不得的痛苦,她岂会不明白,既而羊献容又缓缓一笑。
陛下啊,这样的滋味不好受吧……
梁兰璧缓缓走了过去,示意宫人将桌上的酒撤去,却听到司马炽冰冷的声音。
“全都给我滚!”
梁兰璧愣在原地,脸色发白,而那残酷的眸子在烛光下泛着剧烈的杀气,满宫的宫人惊骇的退了下去,梁兰璧黯然的走了出去。
“你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陛下会如此反常吗?”梁兰璧刚走到殿外,羊献容便迎面走了过来,那姿容绝丽的面孔此刻有一丝异样的疯狂。
梁兰璧微微诧异,可是联想到陛下那骇人的怒气,她忽然问道:“你想说什么?”
只见羊献容脸上扬起一抹古怪笑容。
“因为,陛下爱上了一个男人……”
闻言,梁兰璧身子一僵,脸上满是惊愕之色,紧接着便疯狂摇了摇头。
“不可能,这不可能……”
只见羊献容唇角微扬,心中突然生出一种快感,凭什么要让她一个人痛苦。
看着梁兰璧脸色惨白无色的面容,她心中激出一种疯狂报复的快感。
梁兰璧突然失声跑了出去,身后羊献容更是妩媚的笑了笑。
过了几日,梁皇后不知为何感染了风寒,连续几日都取消了妃嫔们的问安。
而司马炽却一日也没有来看望过,反而是羊献容时不时的去探望,更是借此机会,疯狂的刺激梁兰璧,试图勾起她对陛下的怨恨。
“陛下的冷酷是对别人的,而柔情却全部给了那个男人!”
却见梁兰璧眸光涣散,对她的话语充耳不闻,她静静的靠在榻上,过了良久,她才开口道:“惠皇后,本宫对你一容再忍,本宫不知道你到底要做什么,但是本宫一直知道,你对陛下有男女之情,你出去吧,本宫不想再看到你。”
闻言,羊献容不怒反笑,她看着面容苍白无色的梁兰璧,忽然低声道:“原来,你一直都知道。”
梁兰璧冷漠的看着她。
“在先帝死的那一日,我便知道了。”
羊献容心中微惊,看着梁兰璧平静而冷漠的眸子,她忽然感觉到一阵不安。
“先帝的死,与你脱不了干系。”梁兰璧唇角微勾,眼中一片寒意。
羊献容微微沉默了下来,眼中勾勒出一丝笑意。
“应该说,与陛下脱不了干系吧……”
梁兰璧心猛然一惊,与陛下也有关……
羊献容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随之缓缓走了出去。
又是一个寂静的夜晚,干净爽朗的天空悬挂着几颗孤星,晚风徐徐传来,陛下原本便是滴酒不沾之人,而这连日来,却夜夜饮酒。
司马炽面颊微醺,那墨色的眼眸里满是醉意。
“陛下,饮酒伤身。”梁兰璧从殿外走进了进来,她看着司马炽,眼中掠过痛色。
“人的一生,没有事情是不可以放手的,我曾经以为,是不会放手,其实,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放手的。时日渐远,当你回望,你会发现,你曾经以为不可以放手的东西,只是生命瞬间的一-块跳板。所有的哀伤、痛楚,所有不能放弃的事情,不过是生命里一-个过渡。”
这段话梁兰璧不知道是说给司马炽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只一瞬间,司马炽脸色微变,他低声喃暔。
人的一生,没有什么是不可以放手的。
“也许,会有一样事物,一个人,让你这辈子都难以放手。”司马炽缓缓放下酒盏,他轻轻的看着那一片虚空,脸容上依旧醉意迷离。
原本阴暗漆黑的夜晚,不知何时月光慢慢透了下来,原本两颗受伤的心已经逐渐有了一丝不一样的变化。
“陛下,我扶你去休息吧。”梁兰璧轻轻扶起司马炽,却见司马炽已经睡着了。
那优雅而清冷的面容似乎少了一丝冷漠,多了一丝温和。
梁兰璧就这么静静的凝望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温柔的笑意。
陛下,只要你还在我的身边就好。
无论你是否爱我,我都永远站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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