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如落日余晖一点一点褪散,枫叶落尽,雪花如同一只只白蝶在湿冷的空气中尽情飞舞,雪中寖染出一道道血色妖娆的绯红,刹那间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和不似都奇绝。
一片轻薄的雪花宛转的飘落于卫玠的手上,转瞬即化。
新的一年已经来临了,望眼过去天与地共一色,磅礴壮阔,幽远而孤寂。
卫玠披着狐裘斗篷看着那满天的飞雪,不知为何脑海中忽然浮现王聿那一双宛若明月般清明的眸子,还有那一抹淡如流水的笑意,她眼中蓦地划过一丝狡猾之色。
她开始动手刨雪,过了一会儿便堆成一个小雪球,堆砌好雪人的身体之后,将头安上去,然后用黑色的石子弄成眼睛镶嵌上去,雪人胳膊歪歪扭扭的,远远看过去十分滑稽,随后用枯木枝在雪人的肚皮写了王聿的名字。
看完自己的杰作卫玠满意一笑。
“叔宝。”一声低沉宠溺的声音忽然从长廊上传来,卫玠面色一喜,急忙转过身去,只见身着一席淡青锦缎官服的卫璪正面露笑意的看着她。
突然她目光暼到哥哥身侧姿容夺目的王聿,他眸子中依然荡漾着如同飞花飘落湖面的柔软笑意,轮廓秀丽清明,似抿非抿的薄唇泛着淡淡的橘色,二人慢慢的走了过来。
“外面那么冷,小心的着凉。”卫璪眉头一皱,眼中露出担忧之色。
王聿的目光落在地上那个歪扭丑陋的雪人身上,眼中的笑意头一次出现了裂痕,特别是雪人肚皮上写着王聿二字。
卫玠没想到王聿竟然也会来卫府,心中不由慌张起来,卫璪也看到了地上的雪人,脸色一变。
“敏阳侯千万不要怪罪,我弟弟不懂事。”卫璪眼神示意卫玠,这孩子怎么这么大胆。
王聿唇角勾起一丝戏谑的弧度,目光淡淡的扫过卫玠略显紧张的面容。
“我自然是不会怪罪他的,只是……卫二郎既然这么喜欢堆雪,不如就替本侯在院子里砌上一百个雪人吧。”
闻言,卫玠面色一僵,眼中笑意凝结,一百个雪人,他是想要把她累死吗。
“我一定会好好的为您堆好这一百个雪人!”卫玠咬牙切齿的回应道,心中懊恼无比,这个家伙,早知道就不招惹他了。
皇宫
矗立在风雪之中的楼阁显得孤清而遥远,贝阙珠宫,气贯长虹,朱甍碧瓦之上积满冬日白雪。
建始殿
皇后正不厌其烦的批阅着各个大臣送上来的奏折,无非是请求皇帝释放废太子云云。
宫人将炭火放置殿内,只见司马伦避开所有宫人悄然走到皇后的身侧,抬起手轻轻的按压着她疲惫的头部,皇后一惊,急忙抬起头,只见司马伦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和关怀之色。
“皇后娘娘也要注意休息。”
闻言皇后面色一柔,抿了抿唇角,轻轻笑道。
“你怎么来了?”
司马伦略显清秀的面容露出一丝担忧之色,欲言又止。
“臣听闻废太子被囚禁在金墉城内,日日谩骂诅咒皇后,说您……生不出孩子,必定会放他出来。”
言讫,皇后眼中露出如暴雨来临前的阴沉森暗,望着桌上铺陈的奏章,嘴角微微勾出一抹阴毒的弧度。
“放心,他不会有出来的那天,因为,他没有明天了。”皇后一字一句的说道。
闻言司马伦低垂的双眸迅速飞窜上一抹得意之色,废太子死定了。
金墉城
阴风朔朔的夜,摇曳的枯枝禁不住吹打折断了一地,忽明忽暗的烛火,只见三个太监步伐疾疾的走入废太子的寝宫,此时废太子内心正在焦急万分之中,见有宫中太监进来,眼中不由露出喜色,以为是来宣读释放他的懿旨。
太监命人拿住废太子,念了手中的圣旨,奉天承运,惠帝诏曰,太子失真失德,意欲篡位,赐死。
太子面露惊恐之色,急着挣扎,这怎么可能呢,一定是贾南风那个毒妇。
太监端起金屑酒,灌入太子口中,不一会儿,太子便口吐鲜血而亡了。
这一夜似乎意外的漫长,无穷无尽的寒风呼啸着,当负责送太子膳食的宫人将饭食送来之时,只见太子倒在地上,面色青紫,身体冰凉,已然断了呼吸。
很快太子死亡的消息传到了宫中。众臣在朝上议论纷纷,有的痛哭流泪,悲切万分,有的面露哀色,惋惜太子年少薄命,只见一位面色严肃的臣子出列。
“皇上,太子之死,请皇上彻查是何人所为!”
众人之中,王聿平日极为慵懒的青丝整齐挽起,眉目细致明丽,秀雅出尘的面容平静无波,唯有微微挑起的唇角透出一丝凉色。
紧接着孙秀也出列,垂下的眼眸闪过得意之色。
“皇上,废太子惨遭杀害,我等心痛万分,一定要查出是何人所为。”
随后越来越多的臣子请求彻查此事,眼中皆是怒意。
皇后心中冰冷如雪,脸上却满是痛心悲戚之色。
“朕已经知晓了,好了退朝吧。”皇上甩了甩衣袖,怒气冲冲的下了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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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殿内众人面面相觑,皆叹息。
赵王府
夜色沉沉,白雪霏霏。司马伦极为低调的召唤了孙秀前来,令宫人摆上美酒,二人对饮而坐。
“殿下,如今只要扳倒贾皇后一党,您离那个位置就不远了。”孙秀饮完一杯酒,眼中满是敬佩之意。
“你也功不可没啊。”司马伦喝得微醉,拍了拍孙秀的肩膀,二人之间并没有繁文缛节的君臣之礼。
过了几日
司马伦悄然入宫面见皇上,此刻靠在金丝软榻上的皇帝焦头烂额,直接宣了赵王进来。
“皇叔前来见朕又是所谓何事?”皇帝抬了抬眼皮,略有些疲惫道。
“启奏皇上,臣已查明废太子之事乃皇后所为,这是皇后私自处死废太子的诏书,请皇上过目。”说罢,将手中的诏书呈给皇帝。
看完诏书,皇帝面色一变,脸上露出古怪之色。
“此事还需再查,赵王你先退下吧。”
“皇上,证据已经确凿,为何不下下令捉拿皇后……”司马伦追问。
“下去吧。”皇帝显然不想再多说。
夜里,孙秀与司马伦在府中议事。
孙秀知晓皇帝的态度之后,思考了片刻,开口道。
“殿下,皇帝惧怕皇后一党,根本不敢拿贾后怎么样,我们必须狠下心来,只要拿到皇上处死贾后诏书即可,至于如何获得,倒也不必得到皇帝亲自下诏。”
“且殿下可以鼓动司马遹旧部大臣威胁皇帝废了贾南风,皇帝虽然愚笨呆傻,但身边的张秀等人早就看不过贾南风此人胡作非为,狠毒无情的作风,必要之时,若能让齐王司马囧加入废除皇后的队伍之中,贾南风绝无活路可言。”
言及此,司马伦已然明白孙秀的意思了。二人对视一笑,皇帝这个废物,胆小不成事,那么就由他来代行天令。
二人合计之后,痛饮数杯酒,酒后司马伦赏孙秀数十个美人,孙秀连忙谢恩。
寒风疾烈的卷过干枯的枝条,断裂枯枝掉落被白雪覆盖,长夜幽幽,狂风不止。
贾府
此刻贾谧脸上的笑意无法隐藏,看着手下传递来的消息,姑姑终于将司马遹除掉了,没有什么比这个消息更让人振奋。
“映映,来我身边坐下。”只见楼映映笑靥似娇花,她步伐款款的走到贾谧身侧坐下,垂下温婉而秀丽的面容闪过难以察觉的古怪笑意。
“夫君,可有什么喜事?”她抬眸,好奇问道。
闻言贾谧抬手轻轻点过她翘挺的琼鼻,将她搂在怀中,声音洪亮却难掩温柔。
“太子死了,映映你说,这是不是一个值得开心的事情啊。”
楼映映微微一愣,太子司马遹死了,她掩去眼中的惊异阴暗之色,不动声色的继续问道。
“太子不是皇上唯一的儿子吗,如今他死了,皇上岂不是后继无人?”
贾谧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得意的微笑,抚了抚楼映映的秀发,笑着道:“太子死了,不是还有皇后吗,皇后虽然无子,可是,贾家有子。”
贾谧眼中难掩炽烈的野心,他轻然的叹息,也许那个位置,他也能够触及……
事到如今楼映映已经将贾谧的心思猜透,贾谧胆大包天,看来她必须将此事设法传递给侯爷。
“此来贾家地位必然越发稳定,夫君官位亦可更上一层楼,映映在此恭祝夫君了。”楼映映声音娇柔温雅,细听不难听出其中的一丝冷嘲之意。
回到房中,楼映映一反常态将左右侍奉的侍女一一屏蔽,她坐在梳妆台前,眼中竟然浮现一丝迷惘恍惚之色,两年来,贾谧对她极致宠爱,几乎是有求必应,除了无法应允正房夫人的位置之外,几乎事事顺从她心,虽然她的孩子没有保留下来,但贾谧却未曾冷落过她。
楼映映,这样一个男子,你真的忍心将他推向死亡之地吗?
一丝不忍的动容悄然占据她的内心,紧接着,她眼前又浮现侯爷将她从青楼之中救出来,教她习文读书的场景,而她为了报答侯爷,自愿在柳央楼中做侯爷的眼线,潜伏在贾谧身边。
楼映映,你不该忘记侯爷的恩德。
思及此,她的手指慢慢握紧手中的密折,起身将密折系在信鸽的腿上,将它抛飞,见信鸽陷入无边暗夜之中不见了踪影,她才冷然的关上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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