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缓缓入席坐好,只见一群迈着款款的步伐舞女走入殿内,身着淡彩纱衣,轻悠曼丽,各个皆是玉质花容,随即殿内响起了悠扬的乐声,舞女们扬起长袖,裙琚翩翩,舞姿妖娆,身段妙丽,恍如飞花逐月。
宴席开始了之后,卫玠自从被苽菜辣哭,自然是怕了不敢多吃,她将目光落于眼前的歌舞上,偶尔抬眼看对面的王聿,不过王聿并没有将目光落在这舞蹈上,卫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没有想到是赵王司马伦。
此时王聿眼中一片幽光,细腻的皮肤如同飞花般,似染上了一丝醉意,既而用淡笑掩去眼中幽冷之色。
于此同时,皇后也时不时看向司马伦,只是并没有人察觉,不过有一人除外。
司马炽眸子半明半寐的看向皇后,似暗夜之中的曼陀罗,闪烁着无人察觉的冷色。
司马炽的席位处颇为冷清,既无其他官员的巴结奉承,也无太多人关注,他只是静静的端坐着,只是那清冷无暇的面容仍然吸引了不少大家闺秀的目光。
特别是对面那个身着浅白色衣衫的女子,她正是被司马炽所救的梁兰璧。
梁兰璧难掩心底的愉悦,因为豫章王的目光从不落在任何女子的身上。
他的冰冷,是那种从骨子里根植的冰凉,如影随形,难以靠近。
她一定要让他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即使只是一眼,刹那,那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她相信即使是再冰冷的人,也有冰雪消融的时候吧。
此时殿内有许多重臣的千金开始献艺,既是为了家族,也是为了自己有一个好归宿。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臣女梁兰璧也为宴会准备了一支舞。”梁兰璧起身行礼,声音温柔大方。
“哦,你便是梁芬之女,梁兰璧。”皇后颇有兴致的问了一句,抬眸扫过梁兰璧秀美清丽的面容。
“回皇后,正是。”梁兰璧声音轻缓应答。
“既是如此,你便跳吧。”皇后点了点头,只是眸中划过一丝深沉,梁芬父女果真是命大,与她不是一条心的臣子,她不会留。
梁兰璧悄然看向司马炽,眼底闪过一丝坚毅之色,她步伐款款的走进司马炽,福了福身,眼中氤氲一抹温柔倾慕之色,缓然道。
“听闻豫章王精通音律,不知可否请豫章王殿下为臣女伴奏?”她的心跳恍若要跳出胸脯,紧张,却又充满期待。
言讫,司马炽抬起微凉的眼眸,面容清冷,殿中空气恍若凝固了起来,众人挑起好奇的目光纷纷看向他,就在众人以为他不会开口之时,他缓然回道。
“好。”
梁兰璧眼中露出感激之色,没有人知道,她为这支舞做出了多大的努力。
她的心,被一股巨大的惊喜覆盖,恍若飞上了云端。
“殿下,小女跳的是白纻曲。”
司马炽点头,随即宫人将琴抬了上来,他用修长的指尖轻轻拨动琴弦,音色清明,随即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只见梁兰璧缓缓走到殿中央,一袭白纻制成的衣衫曼妙清雅,她长袖轻舞,步伐轻盈若飞,扬眉、转袖、回旋如雪纷飞,掺掺擢手映罗衣,微微举袖耀青蛾,玉腕俱凝若云行,一步一态,美如画卷,司马炽目光微微落在此刻沉浸在舞蹈之中的女子,一抚琴,一舞,完美契合,伴随着幽幽动听琴音,众人放下酒杯,皆是目不转睛看着舞蹈。
卫玠目光也看着舞蹈,这个梁小姐真是舞姿卓然,白纻舞为现下最流行的舞蹈,先皇最爱此舞,常常命人在宫中表演,因此白纻舞就流行了起来。但是却没有人能将白纻舞跳得如此完美,饶是颇有些对梁芬不满的皇后也微微露出赞叹的目光。
梁兰璧没有错过周围人露出的赞赏目光,她的目光缓缓落在司马炽的身上,只见他抬眸与她不期而遇,梁兰璧面色微红。
一支白纻舞落了尾声,琴声停。殿内皆是惊叹赞美的声音。
“好,梁小姐舞姿曼妙卓然,本宫很喜欢,来人,将本宫珍藏的白纻舞衣赏给梁小姐。”皇后的声音惊醒了众人的沉迷的目光。
梁兰璧盈盈跪拜。
“臣女谢皇后赏赐。”
梁兰璧起身入座自己的席位,目光落在司马炽的面容上,心中默念,这支舞我是为你而跳的。
脑海中回想起那日他救了自己之时,满树的花只为这一刻而开,她知道,她的心房再也不会容下别人了。
殊不知,也是这份爱意,造成了她一生悲哀。
卫玠的目光微微垂下,突然她被一个人吸引住了,只见远处韩长深轻轻的靠着软垫,手持酒杯喝的微醉,却挡不住满目的得意之色,几个官员借机敬酒阿谀奉承着,让她更加意外的是,伺候他的是那日在柳央楼强行带走的女子,那女子面容酡红,满目春光,竟然还有许多千金小姐上前与她攀谈,哪里还有昔日的狼狈。
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王聿,那人依旧端坐着,风姿一派的优雅,细致的眉目如同微醺的晚霞一般美丽,眸子里依旧荡漾着亘古不变的笑意,却让人看不透彻,眼前仿佛隔着一层细细的薄纱一般,朦胧隐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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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玠默默收回打量的目光,豫章王举杯饮酒之时,细长的眸光不经意间发现了在王济身侧的卫玠。
这孩子竟然也来了。
突然一名宫女将酒洒在太子司马遹的身上,太子面容阴翳,一股怒气窜入心头,当场发难。
“死奴才没长眼睛吗,没用的东西,给本太子拖下去杖毙。”
只见那名宫女跪在地上拼命求饶,众人闻言皆望过去,不过大多事不关己,冷眼旁观热闹罢了。
皇后敛下眼皮之下的寒冷,声音凌厉道。
“太子,这名宫女罪不至死,拉出去杖责便罢了吧。”
闻言太子抬起有几分倨傲的脸,声音略微低沉的回应。
“儿臣可以饶了她,但是这双手对她已经没有什么用处。”皇后似乎有几分厌恶,摆了摆手,随即便有侍卫拖着这名宫女出了殿内,宫女撕心裂肺的吼着。
卫玠低着头,微微叹息。太子司马遹虽自幼聪慧,有其高祖父司马懿之风。但是太子这几年似乎越来越荒乱了,不仅不修德业,而且性刚奢侈残暴,听闻他在宫中摆摊切肉卖酒,并在西园销售杂货,以收其利,特别好算卦巫术,可惜皇帝就这一个儿子。
忽然,皇后喊了舅舅王济的名字,卫玠心中莫名一紧,只见皇后抬起锐利的眸子,眼底的波光似雪山上的寒潭,平淡无奇的面容挂起一抹阴柔的笑意。
“听闻,骁骑大将军与卫瓘关系匪浅,不知可有去祭拜卫瓘呢?”
闻言卫玠心头一震,爷爷。卫玠望着高高在上的皇后,只见皇后那双眼睛里藏着暗夜里的魍魉一般,下一刻就要飞跃出来撕咬人,啃食人的心血。
卫玠不由替舅舅担心,皇后分明是不怀好意要向舅舅发难。
“皇后娘娘说笑了,家父自然不可能去祭拜一个罪臣,远离都来不及呢。”只听见一个清雅出尘的声音缓然说道,众人寻声望去,只见王聿不卑不亢的站着,墨色的发丝整齐的挽起,如玉的皮肤泛着淡淡光芒,眸子漫着一抹不知深浅的笑意。
“自然是的。”王济顺着王聿的话承应下来,只是心中泛着苦涩。
见此皇后也无话可说,摆了摆手示意王济坐下,她看着王聿忽然又绽开一抹笑意。
“说起来本宫还未赐给你和伊儿贺礼呢,不如就赏赐给你一个新的府邸吧。”声音却阴沉严厉,却眼中却透露出满意之色。
众人看在眼中,毕竟王聿即将和皇后成为一家人,自然对王聿宽厚以待。
王聿垂眸微思不知在想些什么,随后对着皇后婉言谢绝道。
“多谢皇后赏赐,不过臣已经住惯了旧的府邸,若是去新的府邸怕是有些许不便。”
闻言,皇后幽幽的看了他一眼,沉声应了一句。
“那便罢了吧。”
王聿缓然坐下,只不过有一个愤恨无比的目光朝他折射过来,那不是卫玠是谁。
见此,王聿只是望着她轻轻的扬了扬眉毛,一双眸子恍若春日里的湖水一般明净,淡淡的笑意如同流水般轻轻浅浅,似要流进她的心中去,卫玠遂低下头,差点被他迷惑了,这个家伙。
司马伦饮了几杯酒,似醉非醉,那目光如同凌晨的夜色一般幽沉,深浅难测,他暼过不远处太子司马遹饮酒作乐,笑得欢快无比,看着太子那副仍然不知天高地厚的傲气面容,司马伦嘴角微扬,随后举起酒杯遮住了嘴角的弧度。
皇后似乎也在注视太子司马遹,那浓妆艳抹的眉眼之处隐约露出一丝杀意,她勾起艳红的唇角,缓然饮下一杯烈酒,身旁的司马衷恍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他聚精会神的欣赏殿内的歌舞,欢快无比,皇后眼底闪过一丝厌恶之色,不过多亏了这个傻子,不然哪里有她贾南风的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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