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黄祖在山崖上放声大笑,但江面上的荆州水师离得甚远,是不可能听到的。
他们只能看见那崖顶上的大旗。
呼啦啦~~
随着那大旗的不断晃动,荆州众战船在江面上急速穿梭躲避,避免着和东吴水师跳帮接弦战的发生。
东吴水师见状,以为荆州水军心中畏惧,越发得意忘形,飞速向前。
功夫不大,沔口以西的江面上,大多是两三艘东吴战船围着一艘荆州战船穷追猛打,非要跳帮接弦不可。宛如两三个壮汉,在围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少女,急不可耐地要展示自己的实力。
时机到了!
唰!
山崖上的大旗陡然停止了晃动!
荆州水师众船得到信号,不约而同地放慢了速度,似乎放弃了抵抗。
“怎么?不挣扎了?”
“没力气了吧!”
“这回看你们怎么死?”
“去死吧!看你东吴爷爷的厉害!”
……
东吴水师将士们大喜,向着荆州水师的船只一跃而下!
然而,他们迎来的并非胜利的喜悦,而是死亡的绝望。
噗通!
噗通!
噗通通!
“这……这是哪?”
“怎么回事?船底呢?”
“擦!这船没底!”
“陷阱!这是陷阱!兄弟们,别跳帮,这是陷阱!”
“救……救命啊!”
……
无数东吴水师官兵以为跳到了荆州战船的甲板上,实际却跳进了长江,在江水中发出了声声哀嚎。
水师官兵怎么了?
水师官兵也不意味着一定会游泳。
即便会游泳,也不一定能在水流湍急的长江中心游泳安然无恙。
就算真的能在长江中心游泳安然无恙……这不是还有荆州军吗?
“杀!”
“死!”
“去死吧!”
……
无底船船舷上站立的荆州将士们,早有准备。
他们手持长枪,恶狠狠地向着水力挣扎的东吴军战士刺去!
水中挣扎脚下没根的东吴战士,怎么可能敌得过站稳船舷的荆州战士?
而且,一方是骤经大变茫然无措,一方却是经过了长时间的训练,早有准备,等的就是这一刻!
噗!
噗!
噗!
稳!
准!
狠!
只在顷刻间,刚刚跳帮却实际跳水的东吴战士们,几乎被消灭殆尽,鲜血染红了整个江面!
虽然这么短的时间内,真正跳帮的战士也就四千人左右,相比三万多人的东吴水师来说,还不到两成,并不算太多。
但是,账不是这么算的。
战斗刚一开始,就迫不及待跳帮的是什么人?是前锋!是敢死队!是骨干!是各船上最强壮、最精锐、最悍不畏死、最渴望功勋的人!
他们这么被荆州军干脆利落的干掉,东吴水师各船的战斗力,何止降低了了一成?对东吴军的士气又造成了多大的打击?
“这……这……怎么可能?荆州的战船怎么可能没底?”
“死了!都死了!跳下去的兄弟们都死了!”
“中计了!咱们中计了!!”
“不能打接舷战了,这可怎么打?”
“不!不是不能打接舷战。是咱们不能打人家的接弦战,人家能打咱们的接舷战!干挨打不还手,咱们吃着大亏啊!”
……
东吴水师当场就被荆州水师,这突如其来的无底船战术,打懵逼了,一片慌乱。
破屋更遭连夜雨!
“你们上当了!”
“天策军已经和荆州军结盟!”
“这无底船技术,就是天策上将传授!”
“天策水师来帮我们了!东吴水师覆灭,就在今朝啊!”
……
无底船上的荆州将士们齐声大喊起来,宣扬着荆州军和天策军之间的特殊关系,连这无底船技术是天策上将姜耀传授都喊出来了,甚至喊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天策水师的假消息,进一步打击东吴水师的士气。
这还没完!
“江夏水师,全力出战!”
“报仇雪恨,就在今朝!”
“杀!杀东吴佬啊!”
……
随着声声呐喊。无数江夏水师战士,乘着战船。从西向东顺流而下,如风驰电掣一般前来支援!
的确,江夏水师战不过东吴水师。也的确,江夏水师的人数,要比东吴水师少。
但他们人数再少,也不仅仅是万人左右。
如今,之前并未出战的数千江夏水师,正驾驶着正常的荆州战船,迅速赶来支援。
还有!
“襄樊水师到了!”
“东吴狗受死!”
“我们荆州扬眉吐气,就在今天!”
……
又有无数荆州战船从汉江冲出,由北向南,如同一把利刃,要将东吴水师一截两段。
没错,就是汉江。
什么叫沔口?就是汉江流入长江之处!
这里就是汉江和长江交汇的所在。
关羽率领五千襄樊水师早已等候多时了,此时也加入了战场!
还有最关键的,关羽知道襄樊水师只有五千人,东吴水师不知道啊!
东吴水师众官兵只知道先是被无底船算计一把,四千左右东吴最精锐的同袍血染长江。紧跟着,从长江东边和汉江方向,一个是自西向东,一个是自北向南,同时有伏兵杀出,要将东吴军全部歼灭。
另外,荆州军口中的天策军水师,虽然还没有出现,但随时可能加入战场!
这还怎么打?
“撤!快撤啊!”
“咱们中计了,快走!”
“天策军要来了,咱们打不过的!”
“走得晚了,都得交代在这!”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
东吴水师肝胆俱丧,拼命向后方逃去,荆州水师紧追不舍……
双方一追一逃,连战一天一夜,直到东吴水师逃到本土境内的柴桑县,才重新稳住了阵脚。
粗略统计,东吴水师船只损失过千,人员伤亡过万,连刚刚在沔口之战中立下大功的两位先锋董袭和凌统,都战死长江。
当夜傍晚,柴桑城内。
“诸君,都说说吧。”孙权努力保持着镇定,目光扫过江东的文武群臣,沉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这话不假。但此番我江东水师所受之挫,实在太过惨重。不知诸君,何以教吾?”
“臣以为至尊无须太过忧心。”
首先站起来的是东吴大将甘宁,昂然道:“这次是荆州水师的无底船,打了咱们个措手不及而已。而不是我东吴水师的实力,不如荆州水师。待我东吴水师重整旗鼓,积蓄实力,再次西征,必能取了江夏郡,拿下黄祖老儿的首级,以雪今日之耻。”
鲁肃却微微摇头,道:“恐怕下次西征,也没那么容易。兴霸你没听到荆州水师的喊声吗?他们无底船的战术,就是天策上将姜耀传授的。”
“吾当然听到了。”甘宁面露不屑,哼了一声道:“天策军水师,虽未真的参战。但是,这无底船的战术,应该确实是姜耀的手笔。不过,那又怎么样?荆州水师无非是狗仗人势狐假虎威而已。他们那样子,跟当初打着我甘宁的名号,敲诈富户的小蟊贼有何不同?不足为惧。”
甘宁年轻的时候,人称“锦帆贼”。他对待官员的态度,完全取决于对方的接待规格。如果某处官员隆重地接待,甘宁便倾心相交,可以为他赴汤蹈火;如果礼节不隆,甘宁便放纵手下抢掠对方资财,甚至贼害官吏。打着他的旗号,敲诈官吏或者富户的小蟊贼的嘴脸,甘宁真是见地多了,分外看不起。
鲁肃轻叹一声,道:“不管荆州水师,是假了虎威,还是仗了人势,他们能取得天策军的支持,就不是现在的咱们能对付的了。这次咱们西征,刘表从姜耀那获得了无底船战术,反败为胜。若下次咱们西征,天策军再支持刘表其他技术呢?若是,索性天策水军水师,真的直接帮助荆州水师呢?阿姆河一战,未必就不能在长江中重演啊!”
“那你鲁子敬你说怎么办?”甘宁气急败坏地道:“难道,咱们也要像刘表一样,向姜耀奴颜婢膝地割地不成?再者,别忘了,咱们东吴和天策军并不接壤,你鲁子敬即便想劝至尊割地,都没法子割,还是别做白日梦了!”
事实上,甘宁很有些后悔。
当初,魏延投了姜耀时,曾经修书一封给甘宁的部下甘凌,让甘凌劝甘宁暗中投降姜耀。待来日,姜耀取荆州时,甘宁为内应,可以为姜耀大功。
不过,甘宁当时一心去投孙策,根本就看不上“侥幸胜了曹操”一场的姜耀,当即就拒绝了。
没想到,从那以后,姜耀的势力迅速膨胀起来。取关中,夺并州,横扫草原,破西域三十六国,毁灭花剌子模,新辟白沙州……现在的姜耀,拥有司州、凉州、并州、楼兰州、两河州、白沙州,六州之地,一千二百万子民。天下第一诸侯,非姜耀莫属。
而孙权算个毛啊?现在仅仅拥有扬州一州不说,那扬州都还有个九江郡在曹操手中,并不算完整,
而且,甘宁在孙权这里,寸功未立,只能算一般战将而已,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大人物。
不知多少次,甘宁午夜梦回,暗想如果当初答应了姜耀的招揽,会怎么样。会不会,早就被姜耀从荆州要到了天策军中,大放异彩?魏延算个毛啊?他甘宁,名扬天下的时候,魏延还是无名小卒一名。恐怕他稍微努力一点,现在的地位都要比魏延高,甚至能掌管一州之地,论威风并不比孙权差多少。
当然了,那时候的甘宁还有最后一丝安慰:他最擅长的是水战。只有在孙权或者刘表这里,才能充分发挥自身的才能。
不过,今天甘宁这点子安慰,也被天策军击了个粉粉碎。
有什么啊?
天策军随便拿出个无底船技术,都能将东吴水师打得大败亏输。
甘宁水战的本事,在天策军算个毛?
想到错过了这么大的一场泼天富贵,甘宁能不心情恶劣之极,气急败坏吗?
他越发看不得,江东对天策军有任何妥协。
鲁肃却不惯着他,就事论事道:“吾江东即便不可能向天策军割地,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天策军倒向刘表一边。比如,世人皆知,曹操经常向天策军进献美人,什么貂蝉、杜氏、曹氏、吕玲绮、冯氏、郭女王、蔡氏姐妹、甄家四女,辛宪英……送给姜耀有名有姓的美人,都过了十个了,无名无姓的美人,更是不计其数。结果,姜耀是如何对曹操的?不但帮助曹操破了袁绍,而且结为盟友,战马换人口,地盘换技术,相约宰割天下。”
张昭附和,道:“子敬此言有理。依吾看,刘表就是受了曹操的启发,才献了桂阳第一美人樊贞给姜耀。恐怕,刘表那无底船的技术,不是用什么南郡半郡换的,而是用那这桂阳第一美人换的。”
“所以,鲁子敬,张子布,你们这两个国家大臣,都要劝至尊向姜耀卑躬屈膝,献美求和吗?”
别看甘宁在东吴地位不高,但是他为人桀骜不驯,对鲁肃和张昭,一向没什么好脸色。比如当初,甘宁劝孙权西征黄祖,张昭不同意,甘宁直接对张昭说:“国家以萧何之任付君,君居守而忧乱,奚以希慕古人乎?”,直接把老张昭噎得直翻白眼。若不是孙权赶紧做了和事老,张昭当时就能和甘宁拼命。
现在,谈到天策军,甘宁就更不可能给张昭面子了。
他反问道:“我江东的绝色美人是何人,谁人不知哪个人不晓?难道,你们二人,要将这两位绝色佳人,献给天策军的姜耀吗?嗯?”
所谓“两位绝色佳人”,当然是大乔和小乔了。
大乔,是孙策的女人。
小乔,是周瑜的女人。
虽然这两个人,本质上都是妾室。但是,无论孙权还是周瑜,谁丢得起那个人?
“嗯?”
甘宁话音刚落,孙权和周瑜,都面色不善,向鲁肃和张昭看来。
鲁肃赶紧解释,道:“吾的意思,当然不是我江东,那两个名传天下的绝色佳人。”
孙权沉声道:“那么,子敬的意思,到底是什么?”
鲁肃深深一躬,道:“我东吴还有一绝色美人,如果至尊愿意允准,献给姜耀的话。恐怕效果,还在那两位绝色佳人之上,不但能让姜耀充分领会到至尊的诚意,还有可能能让姜耀全力支持我东吴,对付刘表甚至曹操。”
“那美人为谁?”
“当然是至尊之妹,尚香小娘子……”
没错,就是孙尚香。
在鲁肃看来,孙尚香既颇有姿色,又是孙权的亲妹子,简直是最好的和姜耀联姻的对象、
瞧瞧姜耀后宅的女人吧,都是些什么人?
甄宓、貂蝉是国色,但不清白啊!
樊氏、郭女王也是国色,而且俱皆清白,但是,她们的家世太低了,完全配不上天策上将姜耀的身份。
鲁肃估计,姜耀一直没立正妻,后宅美人虽多,但身份都有问题,是非常大的原因。
但是,孙尚香就不一样了。
孙坚的亲闺女,孙策、孙权的亲妹子,身份高贵。既是清白女儿身,又颇有姿色,姜耀能不高看一眼?
如此一来,孙吴和天策军的盟约,简直牢不可破。
真应了景儿,就算是孙尚香吹吹枕头风,让姜耀帮着对付曹操,恐怕都不是不可能啊!毕竟,曹操又没有妹子,在姜耀身边不是?
难道,什么郭女王、貂蝉,甄家四姐妹,蔡氏姐妹、辛宪英……这些被曹操威逼利诱过的美人,还会帮助曹操说话吗?
再想深一点,万一孙尚香为姜耀生下一个儿子呢?万一,姜耀哪天又想立正妻了呢?除了立孙尚香,还能立谁?
孙权把孙尚香献给姜耀,简直是再英明不过的决定了。
当然了,尽管鲁肃是这么想的,但不可能这么直白的说。
他仔细斟酌了一番语言,才将这些道理,说给孙权听,只是大概是这么个意思而已。
然而,鲁肃还是低估了孙权的小心眼。
“此事万万不可。”孙权听完了之后,连连摇头,道:“尚香不仅是吾的亲妹妹,而且是国太的掌上明珠,吾将她没名没份,如同一件礼物一般,献给姜耀。国太如何能允?若是气出个好歹来,岂不是陷吾于不孝之地吗?”
还有句话,他没说出来,在沔口之战前,他当着鲁肃和周瑜的面说什么,姜耀管他和刘表的杀父之仇,不嫌管得太宽了吗?
暗含的意思,即便姜耀参与此战,也绝没好果子吃。
结果,人家姜耀不但参与此战了,而且仅仅给了刘表一个无底船的战术,就消灭了他东吴水师三分之一的主力。
现在,孙权连最宠爱的妹子,都要主动送给姜耀玩?孙权丢不起那个人!
在孙权看来,天策军虽然强大,但他不是不可能追赶上来,姜耀绝不可能让他孙权屈膝到这种地步。
“启禀至尊!”
眼见孙权不肯应允,另外一位东吴官员却看出了便宜。
其名步骘,如今官居讨虏将军主记一职,算是孙吴的中级官员了。
他心中暗想:孙权不想献妹,吾想啊!对啊,鲁肃说得没错,姜耀身边,有姿色的女人甚多,但身份足够高贵的清白女子却是甚少。我步家,也算江东大族了。吾如果把妹子送过去……现在,那高高在上的至尊孙权,以后恐怕有一天,还要看吾的脸色呢。不知到了那时候,这位所谓的“至尊”,会如何后悔,哈哈。
当然了,步骘这里所谓的妹子,不是真正兄妹那种,而是族妹。
他朗声道:“吾有一族妹,刚刚长成,虽然养在深闺,名声不彰。但是,颇有姿容,堪称国色天香,定不在那樊贞之下。如果,至尊将吾那族妹献给姜耀,姜耀至少应能在吾江东和荆州之间保持中立。”
“竟有此事?”
既不用献小嫂子或者心腹大将周瑜的女人,还保住了自己的妹子和自己的面子,孙权大喜,道:“如此甚好!吾再精选江东美女五名,和令妹一起,送与姜耀,以表我江东对天策军的善意。子山(步骘的字,你可愿意做为使者,护送她们六人前往?”
步骘微微躬身,沉声道:“臣遵命。”
孙权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问道:“对了,令族妹即将为我东吴安危,远赴天策军,安抚姜耀,实在是立功不小。吾还未曾问这位东吴女功臣的芳名为何?”
“回至尊,吾那族妹,名唤步练师。”
“步练师……步练师……步练师……好名字!真是好名字啊!”
孙权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心中却隐隐涌起一丝不安,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悄然流逝。然而,命令已下,他已不可能深究这莫名的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