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二人坐在了白棠的对面。
白棠放下手中的金算盘，问：“你说，今日找我，与你母亲有关？”
他丝毫没有叙旧的意思，直接开门见山。
林啸沉默了一瞬，不知该如何说起。
杨慕则没有林啸的犹豫，见林啸不说话，便当先开口，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之后道：“表舅舅，明日是为母妃报仇的好时机，可父王似乎对母妃有误会。”
白棠认真的将所有事情听完，林啸注意到，听到母亲死亡有可能是曹氏所为之后，白棠的手忽然就握紧了。
林啸道：“表舅舅，当初……母亲的灵堂前，您似乎与我父王有争执。”
白棠缓缓松开紧握的手，问：“此事，定要追究明白，是吗？”
林啸和杨慕双双点头，态度坚决。
如果不将此事弄明白，那么林茂那里的态度就摸不准，曹氏就不一定会被一杆子打死。
白棠看着两个晚辈认真的样子，缓缓叹了口气，抬起眼光来四下看了看，缓缓道：“这碎薇苑，从前姑姑常带着你母亲来小住的。”
白棠语气悠然，像是要从头说起的样子。
杨慕四下去望，见屋子里除了家具，连摆件都没有，更别说承尘账幔了。
林啸看着眼前冷冰冰的屋子，已然寻找不到一丝母亲的影子，眼神中带着落寞。
母亲若不是生他，也不至于被曹夫人用了血蛊，丢了一条性命。
白棠看着萧条的屋子，像是想起什么，嘴角带了宠溺的笑意，柔和道：“那时候，因为我与你母亲长得像，还曾被她求着换了身份，她好出去玩的。”
杨慕：“……”
这是能说的吗？
眼前气质清朗的大叔，穿女装……
白棠像是看穿了杨慕的想法，笑容带了俏皮，道：“没被人发现过。”
杨慕：“……”
我并不想知道，谢谢！
这个表舅舅刚刚还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现在已然没个长辈的样子了，倒像是忘年交的朋友。
白棠拿起桌上那个金算盘来，道：“后来，曾有长辈戏言，说我和你母亲可以亲上加亲，生出来的孩子，一定漂亮。”
杨慕点头点头，之后摇头摇头。
白棠看着杨慕摇头，疑惑问：“难道侄媳妇觉得不对？”
杨慕认真道：“近亲结婚要不得。”
虽然你俩都这么漂亮，但是孩子容易畸形。
不过后半句话，杨慕没有说出来。
白棠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愣住了，问：“你是如何知道的？”
杨慕忽然就没有办法解释了，想了想，道：“我长大的那个村子里，有表哥表妹成亲的，生出来的孩子，都不好。”
林啸看了杨慕一眼，竹坡村有吗？
白棠微微点头，道：“曾姑祖母也是这么说的，说亲近不可成亲。”
说罢，他忽然笑了，道：“其实，我与你母亲，是不会成亲的。”
林啸立刻前倾了些身子，认真听下文。
白棠道：“我与你母亲长得那么像，若是成了亲，每日见面，还不是照镜子一般吗？哪里有这样的夫妻？”
杨慕想了想那场景，差点笑出声来。
林啸：“……”
想象一下，如果媳妇与自己长得一样……
他打了个寒颤。
白棠指着林啸，道：“呐，理解了吧！”
林啸和杨慕重重点头。
白棠继续道：“后来，表妹遇到了明满京城的定王爷，很快就一见钟情，定了亲事。而我来不及参加表妹的婚礼，就跟着父亲去了外地处理事情。等事情处理完了，回来的时候，表妹已然怀上了你。”
他看着林啸，眼睛里有了一些长辈看向晚辈的慈爱。
林啸静静的听着，小的时候，他缠着奶娘讲母亲的故事，奶娘出府之后，就缠着齐伯讲母亲的故事，后来齐伯也走了。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给他讲母亲的故事了。
白棠看着林啸的脸，道：“你的眼睛，像你的母亲，不过眼神不像。她的眼睛里，总是很纯净的。”
林啸呼吸有些窒，他……不像母亲吗？
白棠转而看向杨慕，道：“这丫头眼神像，不过眼睛太大了些，没有凝表妹的好看。”
杨慕：“……”
谢邀！
杨慕忍着不问，静静听下去，她能感觉到，丈夫很喜欢听关于长孙王妃的事情。
白棠抚弄着金算盘，道：“这是你母亲在闺中喜欢玩的，之前送了我，如今还给你吧。”
说是还，可手却不伸出来，也没有递给林啸的动作。
林啸等了半天，白棠叹了口气，道：“让我再玩会儿，等你走的时候，再给你。”
林啸：“……”
白棠看着手里的金算盘，声音依旧柔软。
“那时候，你父王刚刚接手兵营，还无法捋顺，所以时常不在府里。你母亲无事可做，就总与曹氏一起去上香散心，常常叫我去护送。”
说起曹氏，白棠原本星河灿烂的眸子忽然就深邃起来，杨慕心中惊叹，这样的眸子，正是在竹坡村她第一次见到林啸睁开双眼的样子！
白棠幽深如井水一般的眸子闪了闪，道：“你母亲曾试图撮合我与曹氏，说是要像曾姑祖母和曾祖母一般，好友嫁给兄弟，姑嫂和谐。”
杨慕：“……？？？”
那位曾姑祖母到底什么来头？怎么听着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白棠抬眸看了看林啸，道：“那曹氏我从第一次见，就不喜欢，总觉得她眼神里不干净，像是随时随地在演戏。可你母亲与她十分要好，多次劝她嫁给我。能看出来，那女人虽然看我的时候表情惊艳，眼神却十分冷静。”
白棠忽然站了起来，眸子更加深邃了些，道：“我应该早就想到，她看中的，就是凝表妹的位子！”
若是他早日想到此事，早日劝凝表妹远离这位蛇蝎，只怕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
林啸看着白棠似乎是生气了，正要说几句，却见白棠忽然又坐下，道：“我那时年少轻狂，总想着像曾祖父一般仗剑走江湖，也赢一个“天下第一”回来。所以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一心去参加武林盛会，将表妹一人丢在京城。”
他脸上带着懊悔，微微闭上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来，道：“等我回来，凝表妹已然去了。我去参加她的葬礼，发现定王对我十分敌视，我以为是他丧妻之痛不清醒。”
他看向林啸，道：“那时你还在襁褓之中，有奶娘抱着你来见我。我刚抱起你来，说了没两句话，定王忽然便拔了剑，要我放下你。我当时心情也很差，然后我们就打起来了。他如何是我对手？我揍了他一顿之后，他便放言，林白两家今后生死不再往来。”
他抬眸看着林啸，道：“所以你来，我才不见你。”这是对刚刚事情的解释。
林啸点头，表示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