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
看着陆林虎大步走开的背影,林灵冲还没来得及说出一句话。
半晌,林灵冲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她对李连年道:
“李仙长,你先去办事,我就在这处理此事。等到李仙长你事情办妥,再来此处找我就好。”
耳朵尖的少女,听见林灵冲叫李连年仙长。双眼之中迸发出神采,她跌跌撞撞的站起身,然后快步的跪在了了李连年面前,一句话也不说,先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磕了三个头。
然后抬起一张尚有血色不似其他难民那般蜡黄的小脸,额头上已有血液渗出,她仰头看向李连年央求道:“仙人!求求您救救我爹!救救我爹!”
看着李连年冷漠的近乎冰冷的表情,少女的热泪夺眶而出。
“我们只是想活下去!又有什么错!吴大爷是自愿的!马叔也是自愿的!我们是吃了人,但是生前一直相互扶持帮助!马上就入冬了,马上就入冬了啊……”
“棚户区说的是一人一粥一饼!可是实际上呢?分到我们手里的,就只有米汤和半张饼!我们一队人,没有武夫,没有关系,没有人进‘窝棚会’!只靠着半张饼和米汤,如何熬过冬天!如何熬过冬天!所以吴大爷才说自己死后,让我们吃了,可以补补营养,得以熬过冬天。”
“我父亲……他真的是风寒,他还没死!求求仙人你救救他!”
少女似乎是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只是将头磕的越来越响。
似乎是因为知道李连年是仙人的缘故,附近窝棚中的人一个个的走了出来,开始朝着李连年跪拜,央求他救救这名奄奄一息的男子。
李连年很烦,他甚至升起了祭出法剑一剑将这奄奄一息的男子杀掉的冲动,明明已经到了五梁城下,却还干出如此丧尽人伦之事,与那些吃人妖兽何异?
可是看着对着自己不断磕头的少女,他忽然想到就在几个月之前,在那间自己家的茅草屋中,自己不断的朝着师父磕头的场景。
饥饿的感觉真不好受啊。
随即又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和那只白色妖犬。
若是自己早一点修仙问道,有了如今种种手段,不就能救下父母了么?如果当时有一个路过的仙人,自己也一定会一个劲的磕头,求那仙人出手救救自己的父母的。
想到此处……
一张符箓突然出现在李连年两指之间,符箓灵光骤然亮起。
将符箓贴在那名脸色苍白的男子身上,莹莹的绿光楼笼罩了男子的全身。
不多时,男子的脸色好转了一些,但是仍然没有恢复意识。
李连年皱眉,然后一口气将剩下的四张木灵符一起拿出,全部贴在了男子身上,一时间绿光大盛。男子猛然睁开眼睛,然后起身用手拍着胸口,剧烈的咳嗽声不断,然后吐出一口又一口浓痰。
少女见父亲被仙人用灵符给治好了,哇的一声跑向了已经神志已经清醒的父亲……
…………
李连年二人在少女的带领下,来到了一个帐篷之前,少女进入帐篷,将一张皮纸递到了李连年面前。皮纸上面有一块是字迹,在字迹的下方是密密麻麻的乌黑指印。
“这个就是你们渠塘村逃荒之前定下的契约?”
少女点了点头。
李连年将皮纸展开上面写道:
“吾等渠塘村子民,因天灾人祸,流离失所,共聚此地,结为同难之伴。为求生存,共谋大计,特立此契约,以昭信义:
吾等当同舟共济,相互扶持,无论老弱病残,皆应尽力相助,共渡难关。有食同享,有水同饮,有衣同穿,有药同用,不离不弃,直至天年。
若有人不幸罹难,渠塘难民队伍其余人等可取其遗体为食,以延续生命。然此举非为残忍之行,实为生存所迫,不得已而为之。吾等当心怀感激,默念其恩,不得有丝毫轻慢之心。
立此契约者,皆为自愿,绝无强迫。若有违背此约者,天地共诛,人神共愤。愿吾等共同遵守,信守承诺,以期早日脱离苦海,重归家园。
立约人:陈时茂
离乐七十六年春。
看着这份契约的文字,以及文字下面的二十三个乌黑指印,那是血液干涸的颜色,这是一份血契。李连年久久不言。沉默好一会后,他开口问道:
“陈时茂,是谁?”
没想到那名刚刚痊愈的男子向前一步,抱拳垂首道:“回仙长大人,小的便是陈时茂。我是村里的写字先生,这契约是我和相亲们商量着立的。”
“吃了几个?”
陈时茂的头低的深了些:“三个。”
李连年环顾窝棚,发现在场的人足有三十几人。他对那陈时茂质问道:
“这里的都是渠塘村的人,不止二十啊?”
“契约上按手印的都是成年男性,妇孺不在其列。”
“为什么?”
“不为什么,当初立的时候就是我们这些男人一起商量的。怎么能把没参与的妇孺牵扯其中?”
“吃没吃过这个契约以外的人?”
“没吃!”陈时茂斩钉截铁的回答。
“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定这样一份契约?”
陈时茂噗通的一声跪在地上
“仙长大人,千里逃荒。我们一队人,没有武夫。我们一队人,走到这里。全靠大家齐心协力!勠力同心啊!大人,你看看周围,你看看我们,看看周围……”
李连年环视四周,他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一队从渠塘村来的人,似乎没有几个成年男性,大多是妇孺,成年男性只剩下了不到十人。除了被吃的三人外,其他十多人去哪了?大概是一路上被妖兽杀死叼走,又或者独自勾引妖兽离去……
“我们渠塘村的老少爷们,当初就是存着,就算自己死了也要让这些婆娘孩子们活下去的念想啊!”
随着陈时茂的哀嚎,几条金线突然从这份契约中飞了出来,绕着这契约缓缓旋转。
李连年似乎能看见这些平时在田间地头忙碌的汉子们,于某一个春日的晚上,一个个眉头紧蹙的聚在一起。最后一个汉子拍了拍胸脯吆喝道:
“这荒,不逃不行!大不了死了,给村里婆娘后生当肉吃!也比困死在这里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