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应玄感觉自己掉进了无边的寰宇中。
他看见了。
星云坍缩成行星。
恒星熄灭成白矮星。
死寂中,永远浮沉。
……
不知多久,他感觉身体终于落地了。
谢应玄睁开眼。
脚边是月光照不到的千沟万壑,前方是连绵高耸的深蓝色山脉。
它崇高的尽头是一片昏黄的星云,其中有一颗极其庞大耀眼的恒星,向下倾泻滚动着的红色光焰。
诡谲宏伟的场景如万花筒在眼前变换。
画面定格在一个满月的夜晚。
白船自南方出现,意识上的牵引无从抵抗,少年踩着一道月光构成的长桥,登上了白船。
耳边响起轻柔的歌声,它缓缓驶向那神秘的东方。
待到破晓,遥远的天际呈现出梦幻的玫瑰色,风中传来优雅的琴声与鲜活芬芳的百合花香。
海面弥漫的水汽消散后。
一座雕刻有壁画的宏伟青铜大门出现在航行的尽头。
少年顺着月光的余晖登上绿色的滨岸。
门后是无止境连绵的城市,冷酷的高墙从地平线尽头延伸而来,钟楼响起古怪富有节奏感的撞击声。
无端的风中掺杂着瘟疫与灵柩里不详而阴森的气息。
这里应当是一切的尽头。
“滚——”
威严的声音跨越无数时空传入少年耳中。
他瞬间瘫倒在地,四肢痛苦地抽动起来,浑身虚汗。
待到这种痛苦散去。
谢应玄感觉自己的神识与体魄被打上了某种诅咒的烙印。
永远无法解脱。
叮!技能:长生九变,已学习。(学习进度11/1
叮!技能:长生诀,已精进。(学习进度5/1
该醒了。
洋槐花透过卷帘落在谢应玄的脸庞上,他眼睑微微颤动着。
谢应玄感觉自己睡了好久好久。
如果说上一次做了一个源自太古的梦,那这一次就是做了一个源自世界诞生的梦。
那种空旷死寂带来的窒息感久久无法自拔。
好讨厌这种感觉,比午后睡一觉到天黑更难受。
睁开眼,模糊间看见。
窗外有一名少女正在洋槐树下舞剑。
谢应玄长舒一口气,还是人间更美好啊。
他起身走出房间,揉了揉眼睛。
眼前的少女身穿一件素净的白色长裙,裙摆与她的发丝在微风中轻轻飘动,闪烁着银白如雪的光泽。
在阳光下,少女的眼睛呈现出一种深邃的红色,眼神平静如亘古不变的孤月。
“白……剑?”
谢应玄试探性地开口,却发现自己因太久没有言语而变得有些说不出话了。
“嗯。”
少女淡淡地回应。
怎么变成白发红瞳了?
而且体态似乎也更年轻了。
“我,睡,了多久。”
谢应玄费劲地组织着自己的语言。
“一年。”
白剑开口。
原来自己睡了一年,相比那个久远到无法回味的梦,这或许不过是惊鸿一瞥。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谢应玄还是问出了他最好奇的事情。
“不知道。”
白剑回答。
好吧,这个问题似乎有些多余了,不过这才是谢应玄所熟悉的白剑。
“禾茉呢?”
“客栈。”
“带我,出去走走,好吗?”
谢应玄大梦初醒,身体病态地不成样子,内力完全干涸,皮肤下青紫的血管清晰可见。
“嗯。”
少女点头。
……
八月的庐州府还是一如往年的热闹。
路上人来人往,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白剑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谢应玄,游览着庙会。
路过一说书人摊前。
好巧不巧,谢应玄竟听到了故人的名字。
“……去年那状元郎鄢书凌,可真是了不起啊!”
“一说起他,咱们这十里八乡的,谁不竖起大拇指,赞一声‘才子’?”
“想当初,他赴京赶考,一路过关斩将,那文章写得是字字珠玑、句句锦绣。”
“到了殿试那一日,更是文思泉涌、妙笔生花,把个皇帝老子都看得连连点头,龙颜大悦。”
“这不,一举夺魁,成了咱们这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一位状元公!”
“哎呀,你瞧瞧他那风光劲儿,骑马游街、锣鼓喧天,整个京城都轰动了。”
“那些个达官贵人、名门闺秀,都争着抢着要和他结亲家、攀关系……”
“他妹妹鄢雨涵,那更是女中豪杰,年芳十八,便仅次于她哥,一举夺得榜眼……”
听得路上的行人、儒生是如痴如醉,啧啧称赞。
夜幕降临,庙会上的灯光渐渐亮起。
白剑推着谢应玄来到一处卖灯笼的摊位前,挑选了一盏精美的灯笼。
她点燃灯笼里的蜡烛,微弱的火光倒映在少女深邃的眼眸中,那深藏眼底亘古不变的冰冷也似乎柔和了不少。
夜色渐渐变深,庙会上的热闹气氛并未减退。反而因为各种灯光的点缀,更显得五彩斑斓,如梦如幻。
他们经过一家卖面具的小摊,各式各样的面具在灯光下闪烁着神秘的光泽。
谢应玄拿起一个面具,那是一个以粉色为主调,精致雕琢的蝴蝶面具。
面具的轮廓轻盈飘逸,翅膀上镶嵌着闪闪发光的亮片,在色彩斑斓灯光的映射下,显得格外好看。纤细的触角微微弯曲,更添几分柔美。
“这个很适合你。要不要试试看?”
谢应玄抬头,微笑着说。
白剑微微一愣。
出奇地没有拒绝,她轻轻点了点头,接过面具,细心地戴在脸上。
蝴蝶面具轻轻地覆盖在白剑的脸庞上,粉色的主调与她的肤色相得益彰,使她看起来有些呆萌可爱。
亮片在灯光下闪烁着绚丽的光芒,与她的眼眸交相辉映,仿佛整个夜晚的星光都汇聚在了她的眼中。
她的眼眸深邃而明亮,宛若高悬天边的那一轮孤月。
微风轻轻拂过,白发似雪,如山涧溅起的波纹。
只是回眸一眼,便让人感觉置身于一片明晃晃的油菜花间,阵阵失神。
“真好看。”
谢应玄不由得感慨。
夜幕渐渐深沉,庙会的喧嚣也逐渐落下帷幕。
摊位上的彩灯渐渐熄灭,只留下一片宁静和淡淡的月光洒在大地上。
“要是能一直走下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