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传来脚步声,朱璜慌忙将叶云放回篓里,嘱咐他别出声。
“将军,派出的探马刚刚折回,安阳侯率一众亲军,在来大营的路上,据此不足三里。”
“来的正好,传令下去,停止整备,全军穿甲带命!”石贯一的言语之中隐藏着无形的怒气。
“慢着,安及之来此的目的还不清楚,不要搞得剑拔弩张,你去将他挡在营外,先看看形势再说。”
“好。你在此看着,我前去会会他。”石贯一说完,大步流星走出大帐。
“安阳侯为何又折返回来?全军正在整备开拔,没有平阳侯手令,此时侯爷不宜入营,还请见谅。”石贯一语言冰冷,强压着心中的怒意。
“石将军,叶侯爷已经奉命进京。本侯奉皇命,与将军同行。”安及之淡淡的语气,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不可能。侯爷入京定会经过金羽骑大营,即使前去,也是由本将派兵随行,莫不是安侯爷有什么隐情没有告知。”
“放肆,你一个个小小的四品将军,敢和侯爷这么说话,拿下!”说话的正是昨晚的校尉。
“呵呵,我小小的四品风行将军,乃是皇帝亲封,见陛下也无需行礼,这是皇权特许!你敢这么和我讲话,是不想活了!”石贯一目视着安阳侯身后的校尉,看死人一样的眼神,让这名校尉不寒而栗。
“我有圣旨,既然是皇权特许,不会不遵圣旨吧。”校尉嘴角扬起一丝阴笑,似乎就是在等着石贯一跳进埋好的陷阱。
安阳侯回头看了一眼这名校尉,嘴角之上挂着一丝微笑,似有似无。让这名校尉一时一头雾水,不知道安阳侯看自己是什么意思。
“取金弓!”
身后亲兵随即拿来皇上御赐的金弓银羽。
石贯一一气呵成,弯弓搭箭,瞄准着安阳侯,“侯爷,还是请便吧,大营今日确实不方便,末将已经派人前去侯府请令了。”
“大胆,你这是谋反!来人,拿下!”
话音刚落,“嗖”的一声,银光一闪,破空之音呼啸而出,羽箭径直射向安阳侯,准确的说,是奔向安阳侯身后的校尉。
安阳侯知道石贯一还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不会擅自射杀自己,没有做出任何躲闪的举动。
“噗”的一声,羽箭准确无误的射中身后校尉的咽喉,这名校尉眼睛瞪的像铜铃一样,他如何也不敢相信石贯一敢射杀自己。
校尉随行之人看到自己的主将被人射杀,纷纷掏出武器。只是他们还没有任何反应,就被营中突然而来的箭雨淹没,无一生还。
而安阳侯以及身边的几位亲兵,见安及之无举动,他们对身后校尉的死,也是无动于衷,看都不曾看过一眼。
“朱璜和云儿是不是在你这里。”安及之侧身下马,近身到石贯一身前低声道。
石贯一对安及之的问话没有回应,只是双眼紧紧盯着他。
安及之对石贯一的反应毫不在意,继续说着,“你们只能护他一时,藏在这里不是长久之策。我对不住子廷和嫂夫人,我自然会给个交代。”
安及之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和一枚令牌,抬起双眼看向营内,不过却是对着石贯一说道:“这封信交给朱璜,让他带云儿离开这里,去西部崑州。这枚令牌可以让他们度过中洲和崑州关卡。”
“至于如何离开沧州,石将军你应该有办法。”
“你勾结外人,谋害侯爷!没有一箭杀了你,已经是看在侯爷的面子上,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话嘛!”石贯一此时手中紧紧握着腰胯宝剑,随时都有抽出宝剑替侯爷报仇的冲动。
安及之仰头看向天,眼神与神情带着一丝悲哀,“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唯一能做的,就是替子廷保全云儿。”
安及之平复下心情,回头看向已经死透的校尉众人说道,“金羽骑马上就会接到皇帝的第二封圣旨,你们要做好应对的准备。我回去复命恐怕也是凶多吉少,或许很快就会下去向子廷道歉。至于信和令牌,信与不信,你们自行决定。”
安及之回身上马,目光盯着大营片刻,看向石贯一,“尽快送走,此地也不安全。我能想到的,他们自然也能想到。”
安及之不再停留,留下校尉等人的尸体,纵马疾驰而去。
大帐之内,石贯一将信和令牌递给朱璜,“你觉得安及之的话有几分可信?不过有一点我倒觉得他说的很对。”
朱璜看着石贯一,“你指的是什么?”
“他说金羽骑也不安全,我觉得不无道理。我们能想到的,谋害侯爷的人何尝不知,金羽骑的一举一动都在明处。”
朱璜沉默了片刻,将篓中叶云抱出来,言语笃定的说道,“今夜我们就走,眼下没别的办法,赌一次!”
“好,我派人护送你们。”石贯一粗糙的大手,摸着叶云的头,眼里有着描述不出的落寞。
“不必!人多反而显眼。不过你还是要派出一支骑兵,来扰乱暗中盯梢人的视野。我带着云儿,间隔一个时辰出发。”
“就按你说的办!公子日后就托付给你了,他是金羽骑的未来,金羽骑”石贯一没有继续说下去,壮硕的汉子,此刻眼中也是眼含泪花。
“你好好休息,晚点我把军中侯爷的心腹都集中到帐中,一起给你和公子送行!”石贯一扭头走了出去,他不想朱璜拒绝。
叶云从出生之时,就被金羽骑认定是继叶祖城之后的接班人,这些人早早的就计划好了,每个人都必须娶妻生子,而且必须是儿子。将来都要接自己老子的班,让金羽骑香火不断,叶云就是他们下一辈的统帅。
自叶云有记忆以来,他便常常跟随在叶祖城的身边,踏入金羽骑大营。每次来玩他手中总是紧握着一把木剑,与营中的将士们比试剑法。将士们知道叶云年纪尚小,但他们仍然耐心地配合他,陪他玩耍。叶云也乐于模仿他所观察到的将军们的举止,一些将军将士的公子,都在屁后颠颠的跟着,他拿着木剑,模仿得有模有样,叶云有时甚至对着他们发号施令,仿佛自己就是一位真正的将军。所有人都看着他,心中暗自幻想着他们未来驰骋疆场模样。
丑时刚过,石贯一就指派了一名副将,以及一名身型与朱璜相似的人,带着一小队人马乔装出营,按照之前朱璜的吩咐,想要扰乱暗中盯梢人的视野,定要用信得过人才具有说服力。
“大石头,我走了以后谁陪我练剑,没人陪我练剑,我怎么给爹和娘报仇!”年幼的叶云,手中还拿着那一把断裂的木剑,对着石贯一挥舞。
“公子,大石头等着你长大回来,跟你一起给爹娘报仇!你要好好听朱伯的话,好好练武!”
“小侯爷,记得多吃肉,多吃饭,长的高高的”
“小侯爷,记得长大了要回来”
“小侯爷”
大帐之中,你一言无一语,对叶云千叮咛万嘱咐,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不舍和恨意。
“大石头,你们放心。我会回来的,我会长的壮壮的,给爹娘报仇!我今天听到你们谈话了,我知道是安彧他爹杀了我爹,我会牢牢记住的!”叶云稚嫩的声音,在大帐之中回响,每一句话,都烙印在每个人心中。
无论是朱璜还是石贯一,以及在场的其他人,对叶云的话都无法反驳。他们知道,侯爷的仇人定不是安及之那么简单。不过,或许有了目标,活下去的希望会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