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冷如冰凌的声音落下的顷刻间,长着倒三角眼睛的阴翳老者还没来得及应下,便先下意识的打了个寒兢。
仿佛那冷意已经深入骨髓,又仿佛是发源自心神中的恐惧。
一时间,他将上半身弯的更低了些,双手捧着那墨玉屏幕,递到了屏风后面。
好一阵,屏风后的人都不曾再开口说话。
于是,沉默之中,那老者便只这样躬身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再之后又许久,屏风后的人才像是将消息都看遍。
幽冷的声音再度响起:“这么说,巡风司的消息不假,这孩子竟真的活下来了?”
老者似是想要起身,但最后只是抬了抬头,便恭谨的说道,“参照事情发生的时间段,再参照他后续和腾霞丹药公司的联系,事情该是不假。”
仿佛是雪山冰雪融化成了潺潺溪流。
紧接着,那冰冷的声音里,忽然带出了些许情绪上的波澜。
“这……真是个奇迹,他怎么做到的?”
闻言,老者只是将腰弯的更深了些。
“老奴……老奴不知。”
“不知?”屏风后面的人似是为此有些不虞,但到底未曾发作,而是继续追问道:“那他签了合同之后,又都做了什么事情?”
“买了十枚腾霞产的下品气血丹,又买了玉龙公司生产的黑羽系列最新款玄机墨玉,除此之外,一整天都待在学校演武室里,没出来。”
“嗯。”女人的声音拉着长调,似是在用这样的方式表示着赞许,“倒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人,难怪这寻常人里,竟也能打熬出这样好的肉身底子,这么说,入神第二天,就能三掌连击也是真的?”
话说到此处,那老者方才变得松弛了些。
“是,此事有腾霞公司许多人在场亲眼见证的。”
话音落下,又是好一会儿的沉默,仿佛屏风后的女人在思考着什么。
又良久后,再出声的时候,她的声音里便不再带有情绪波动,而是在冷意里愈发显得幽深。
“朱衍太能沉得住气了,朱家传承这么多年,到了这一代,城府人物都出在了支脉,主家就凭着一个嫡传天才镇着最后一口底气。
这样的腾霞朱家,不配招揽顶尖天才!
你去趟郡府,想办法把朱衍的事儿告诉朱家老七,我在州府的时候就听说过他的疯人疯事儿。
让他来烧把火,替我炼一炼这真金的成色。”
闻言,仿佛是早有所预料到会有这样一番话,原地里,长久躬身的老者忽地直起了身来,一步路走出的时候,甚至人都已经站在了屏风的边沿处。
“夫人,他在七班,只怕……”
“只怕什么?朱家的疯狗要咬人,跟旁人有什么干系?除非……你事情办的不仔细!”
老者接连往后退了数步,“老奴定然将事情做好!”
“这不就结了——
去做事吧,顺便,把那犟种死丫头给我喊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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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股风还未曾吹拂到的地方。
高三七班的教室中,岳含章正在众人的瞩目之下,脚踏九宫,接连挥出数掌。
那接连掌风破空的声音恍若惊雷一样影响着教室里许多学生的心神。
老实说,相比较于此刻的处境,岳含章是更想着一个人躲在演武室中进行武道修行的。
但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一来已经跟人签下了合同,二来也是覃林辉反复强调,非要把岳含章这个“激励道具”给搬到教室中来不可。
但好在,岳含章很快便十分顺利的接受了这样的安排。
一来,在掌握了观想惊神一瞬的辅助方法之后,气血一热,诸脉贯通,岳含章的修为进度已经因此而快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但同样的,学校能量餐的供给便因此显得有些单薄。
毕竟,道盟律章中所要求的能量餐的标准,是依照更多普通寻常的武道学生来要求的,而不是像岳含章这样有非凡进境的人。
而虽说是刚买了气血丹药,可岳含章也不想着轻易浪费在寻常修炼中。
他遂将这样的时间当做了自己生活里张弛有度的一部分。
二来,入神已有数日,岳含章累积的“势”所引动的金色流光,已经逐渐呈现出愈发稀少的趋势。
岳含章也因此意识到了声名、名望这样玄虚的概念化的存在,也是需得时时来维系的。
就像是前世一样,一个再如何夺人眼球的热点事件,在互联网上喧闹个一天两天,甚至是三天四天,便已经是极限。
事件热度本身是会随着时间的变化而逐渐降温的。
自从朱衍给自己讲述过他将要如何宣传和售卖岳含章所卖出的这份技巧的时候。
伴随着某种滤镜的打碎,岳含章开始不再以割裂的态度看待自己的这两段生命。
他渐渐开始用一些前世的视角来看待今生的问题。
他准备更用心的经营自己的名声。
至少,先要将自己是个武道天才这一“热点事件”,继续在以班级为中心的范畴里,维持以一定的热度。
如今,伴随着岳含章将拳架的形神合一当众演绎,并且主动阐述部分心路历程。
并且在这之后,随着全班同学一起开拳,岳含章行走在教室之中。
当他发现自己的视线集中注视在某一人身上的时候,竟然也会带动宁寂世界的机械脑海发出低微的轰鸣乐章声响。
那是机械脑海在借由着岳含章的视角分析另一个人的武道。
或许是因为对手还未入门的缘故,这种分析的损耗很低,像是机械脑海1单线程版本一样,但是随着其后流光的浅薄散逸,岳含章遂能够在顷刻间看出这人拳架上的细微不谐。
毕竟完整掌握了拳架,那些算不上是谬误,只是调整之后会有更好的效果。
所以偶尔的时候,岳含章也会主动开口,对集中在前几掌上面,最为明显的那类不谐进行指出。
不谐越是明显,岳含章指出之后,那调整的同学自身的感触便会同样愈发明显。
而且自始至终,都会有覃林辉在一旁进行评价,一面夸着岳含章在这几掌之中的深厚功底,一面借着那些调整的部分,阐述拳法背后发力的种种技巧,有经验的灌输,也有理论的再阐述。
也正是在这样的过程中,岳含章明显的感受到,原本走向下坡路的金色流光,再度因为岳含章对于名声和“势”的运营,而以一种逐渐高涨的态势汇集而来。
并且在这一过程之中,那原本盘桓在岳含章以及班上其余同学之间的无形鸿沟,也在这一“势”的建立过程中被彻底打破,荡然无存。
在班上指点的这几天里,岳含章已经听到越来越多的同学凑到自己身边喊“岳哥”了。
不得不说,在现实和虚幻两个世界里所发生的事情,都是让岳含章欣喜的变化。
而这一切,也全都被摆放在教室四个角落里的录影设备忠实记录着。
又一节武道课程结束,时间临近中午,岳含章摆摆手和班上几位熟络起来的同学打过招呼之后,便准备直往练武馆走去。
正值中午的饭点,这会儿岳含章已经有了些饥饿感。
而也正此时,同样走出教室的覃林辉却唤住了岳含章。
“小岳,巡风司那边刚刚来的消息告诉我,说城郊的事情他们已经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