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暕道:“临川候家的穆娘子嫁给了我一位堂兄,俩人成婚已七八年了,感情和睦,但是……堂嫂多年无所出,我那位伯母一直想为堂兄纳妾,虽被堂兄拒绝了,但堂嫂很是难过,背后没少掉眼泪。”
秦桑罗记了下来,又小心翼翼的问:“京都贵女分小圈子吗?我方才听朝阳长公主所言,似乎与死者并不熟,而死者与穆娘子还有另两位娘子才是闺中密友。”
萧暕点点头:“嗯,应该是分的,像我表姐就很喜欢与几位县主的圈子交往,但是具体谁与谁是一个圈子我便所知不多了,交友也不都是因身份而定,像男子这边,我与玄异既是同窗也彼此欣赏,但是玄异与其他……人关系很是冷淡。”
萧暕边说边扫了一眼崔世子。
萧暕指的是皇族圈子罢……秦桑罗挠了挠额头:“好罢,我知晓了,嗯……后面如果有甚么疑问我还可以找你吗?”
萧暕是京中世家公子里她最能说的上话的,而且性子也好,秦桑罗和他说话都会心情放松。
“当然可以,随时来找我都行,如果我下职了便去萧府,萧府在兴道坊,你拿着兽符他们就会进来通报我。”
秦桑罗笑眯眯的道了谢,转头去寻顾微雨的几位好友。
太医署所有当值的太医都过来了,很快就有了检查结果——其他人都未中毒。
另一头金吾卫问询也完成了大半,问完的人都放行了,大多数人既不认识顾微雨也没有太多留意她今日有甚么特别。
林朝禧正好问到段家,在完成正事之后,盯着段元洲眼睛道:“我们王爷很器重俢琉——”他抬了抬下巴指向正在和李玄异说话的秦桑罗,“无论曾经如何,她现在是岐王府的人,以后的人生也只能由岐王做主,若是有人要欺负她,那我们王爷可是会不高兴的。”
段元洲今日早已看见秦桑罗了,宴席表演之时又见她服侍岐王膳食饮酒,心中早猜测他们的关系了,气的咬牙切齿。岐王在外一直表现的不近女色,背地里居然金屋藏娇,那贱人肯定已经陪他睡了,妈的,他朝思暮想了两三个月,只能白白拱手让人。
“可是……她舅舅已经答应将她许给我……”段元洲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段琪章喝道:“住口!此事休要再提!”
林朝禧微笑道:“段大人是明理的,既然如此,那日段三郎在东市所言就揭过去了,日后也请段三郎谨言慎行,若是再碰到俢琉也只当没看见。”
段琪章听懂这话了,这个林朝禧是岐王面前的红人,他出面来这一番警告,想是岐王很重视那个秦桑罗,也许以后会纳了她,无论如何她都与段家无关了,若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还惦记,恐怕要惹祸上身,回去一定要对他严加管教才行。
“哦……林公公的话老夫明白,请回去转告王爷,老夫回家会管教这个逆子,定不会让他再生事端。”
林朝禧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来到曲世祥一家人面前,将前面的话又说了一遍,曲世祥的反应则与段琪章不同。
之前段家派人来报说秦桑罗出现在东市,又与岐王扯上关系,当时还不大信,今日瞧见她跟在岐王身边才相信这个事实。曲世祥没想到这个外甥女有本事攀上岐王,这对他来说是天大的好事!以前想都不敢想!这比嫁给段元洲要好太多了!
虽然岐王不可能会娶她做正妻,但如果她能讨得岐王欢心,做个宠妾应该不难,那自己以后的仕途便会更加光明,两个儿子也都能飞黄腾达。
曲世祥面容欣喜的与林朝禧客套了几句,表示自己绝不会去打扰外甥女,并希望她好好协助岐王,为岐王分忧。
果然如此,林朝新心想,秦桑罗这个舅舅只想将她卖出个好价钱,根本不在意她的死活,他以为现在将外甥女送给王爷,以后便能攀上岐王的关系,呵呵,想多了。
曲世祥身后的一个半大的小娘子瞪着眼睛道:“不可能,岐王怎会看上她……她在外头长大,一身村野气息,琴棋书画没有一样会的,她到底是凭甚么……”
林朝禧查过,秦桑罗有两个姐妹,这个应该就是小妹曲从梦了,他们都以为王爷看上秦桑罗了啊……看来是真不了解秦桑罗的能力,也不了解岐王。
以岐王的身份地位、样貌才能,想要甚么女子没有?他看重的是她的破案能力,压根不涉及男欢女爱,秦桑罗也从未想过要攀附岐王,就她那个没出息的样子,恐怕只想赚点钱罢?
老是跟他打听他月俸如何涨的,一副羡慕的要死的表情,真是……林朝禧一想到秦桑罗就无语,你说她脑子好使罢,她经常意会不到别人的心思,你说她脑子不好使罢,她一到破案就来神儿了。哎……只能他多为她操点心了……
“这位是曲小娘子罢?呵……你年岁小,自然理解不了,若是一个女子只凭容貌便想让一个男子看重,那是非常天真的,手握重权的男子要甚么样的女子没有?以色侍人,色衰则爱驰这个道理你都没听过吗?”
曲从梦被林朝禧这番话讽刺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可是她不明白秦桑罗凭甚么呢?
“岐王一定是被她骗了!”
林朝禧听到这话很是不悦:“曲小娘子慎言,你的嫉妒都写在脸上了。”
“阿妹别这样说,其实二娘能跟着岐王是我们曲家之幸。”
曲从诗知道妹妹性子直,这话说的太不知身份了。其实她也很讨厌秦桑罗,一个外人却要寄养在他们家里,性格还又臭又硬,从来不会对她们低个头,明明甚么都不是,还老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
其实那日她是故意引段元洲到她身边的,她不是觉得自己很特别吗?那就嫁给最会“欣赏”女子的男子罢。
没想到她居然逃家了!而且逃家一月居然回到京都,还跟在岐王身边!到底是发生了甚么?
林朝禧看了看曲从诗,嘴角勾起一个笑,这段位的女子他见多了,宫里哪个不是狠角色?她这样的也配跟他装大家闺秀?
“曲大娘子是不是误会了甚么?我们王爷爱用谁,和你们曲家有甚么关系?”
曲从诗脸色一僵:“林公公,二娘怎么说也是曲家娘子,我们为她高兴是人之常情。”
“是么,曲大娘子真是小瞧我们岐王府的人啊!”林朝禧闭上眼轻轻转了一下脖子——“她是如何长大的,你以为我会查不到吗?”
这话说完,曲世祥脸色也变了,霍氏与他对视一眼,他们也谈不上虐待秦桑罗,但对她确实也没有真心照顾,岐王如果很喜欢她,可能会对曲家心生不满。
林朝禧看了看这一家子,各有各的心思,没有一个人关心秦桑罗,他脑海里又浮现了那个五六岁的小女童,那个孤单无助流着眼泪送葬的孤女,唉……好心疼她啊……
他冷笑一声:“呵……总之她与你们再无瓜葛,日后她只是岐王府的侍从,不再是曲府收养的孤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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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桑罗找了一圈,发现顾微雨的那几位好友已随家人离开了,从事发到现在已经快两个时辰了,众人皆已疲惫,明日再去登门询问罢。
其实她也感到困倦了,但是顾微雨的尸体最好今夜便能勘验出个结果,她怕明日会失去甚么证据。
李玄异告诉秦桑罗苏中郎同意将苏夫人的尸体解剖,这点让秦桑罗很意外,她还以为要费许多唇舌呢。
他们带着顾微雨的尸体回了大理寺,苏平虏也跟来了,他眼睛布满血丝,形容有些可怖,想是伤心至极。顾微雨在他微末之时便倾心相许,不顾反对嫁给他,可想而知他们夫妻感情多么深刻。
尸体抬入殓房之后,唐妙麟将李玄异拦住道:“王爷,请你去厅堂等候罢。”
顾微雨刚刚过世,确实很难将她只当做一具尸体看待,李玄异嗯了一声,然后携着苏平虏一起去了大理寺内堂。
殓房内只剩下了秦桑罗和唐妙麟。
“开始罢。”秦桑罗对唐妙麟道,两人都戴上了面巾,唐妙麟还戴上了油布手套。
秦桑罗担心尸体有毒,提醒唐妙麟一定要多加小心,心中琢磨着要尽快制作一双防水手套。
唐妙麟先将顾微雨衣衫退下,头发散开,擦去面部妆容,然后将尸体表面都检查了一遍,并且细细检查她的眼底、耳朵、舌头、咽喉等部位。
“死者面部不正常潮红,口唇青紫,眼膜充血,恐怕临死之前已视线模糊;嘴角有呕吐物,打开口腔发现舌苔肿胀,鼻中与口中皆有大量泡沫状痰液,颜色微红,可能含有血液;颈部脉象怒张,外周水肿;死者死前一身虚汗,很可能伴有胸闷、呼吸困难、头痛等症状;尸体温度低于正常死亡温度,尤其四肢湿冷,死前血流速度严重减缓,心搏速度减慢——待会需剖开检验心脏。”
唐妙麟态度认真,行事利落,秦桑罗瞬间觉得自己很外行,如果日后也能一直与她一起工作就好了。
唐妙麟拿出一个精致的妆盒,不但有漆面,还贴了螺贝壳做装饰,打开之后全是各种各样的工具,她这个可比之前华阴县扎仵作的好太多了,工具也细致多了,甚至有指甲剪和小锉刀。
她挑出适合刀具,开始解剖顾微雨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