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哟,不好意思二位,我们店里现在暂时没有,貂皮是贵重物,又轻薄又暖和而且几乎不掉毛,通常要看运气才能收到。”
林朝禧:“那狐皮呢?”
掌柜赔笑道:“狐皮也是一样,虽比不得貂皮,但也比较少。”
林朝禧:“甚么都没有哦,你们店铺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了,还道是老店铺能比别人家多些门路呢。”
掌柜一听有些讪讪的道:“之前是有的,只是二位刚好赶上缺货期而已,我们东家出去收皮料了,还要半月才能回来,如果二位不急,可以到时再来。”
秦桑罗道:“我们是成衣商,专供北面各大都护府的冬衣和冬靴,想收一大批貂皮,现在已经在其他处收了一些,但是数量不足,如果你们东家能有货,我们可以等等。你们东家年龄几何?有妻子吧?我们可以先见她聊聊。”
掌柜显出狐疑之色,上上下下打量他们,然后道:“成衣商?以前从未有过成衣商跑到我们夏县来收料子的,听口音你们好像是京州人啊,还要见我们东家娘子?”
秦桑罗装作不知夏县历史:“是京州人,我们本就是来往于京州与各地做生意的,今年其他地方料子不好收,便想试试没去过的地方,这趟就是顺着绛州、晋州、汾州往北走的,刚好能在十月到达陇右道。”
林朝禧:“做个生意也这般疑心别人,你们东家要是回来知晓你帮他推掉这么大单,不知会作何感想。”
掌柜眨着眼琢磨了一阵,点点头:“行吧,二位稍等我给我们东家娘子送信。”
秦桑罗还没答话,林朝禧就道:“进去找一凉爽之处坐着等候吧,今日太热了,在这站着多不方便。”他边说边用手扇风,额头鼻尖上都冒了汗珠。
掌柜将他们请进内堂,说自己这里有一种凉茶很是解暑,请他们稍坐自己去备茶。
两人打量这间屋子,发现正北面墙上也供奉着佛陀十弟子。
林朝禧见秦桑罗认真看着奉图,走过去道:“佛陀十弟子,听闻夏县都供这个。”
秦桑罗扭头看他:“你也知道佛陀十弟子?”
林朝禧扁扁嘴:“甚么叫‘也’啊?我知道很奇怪吗?我家乡信佛的,在我们王——我们大人救我之前,我住在宣州青阳县,那里有九华山,供奉地藏菩萨的。”
秦桑罗:“你们大人救你?”
林朝禧:“对啊,我小时被人贩子拐了,卖到京州,后来才跟着我们大人的。”
秦桑罗:“哦”瞧他说的云淡风轻的,秦桑罗很想追问细节,但想到俩人根本不熟,只得继续刚才话题“地藏菩萨有甚么说法吗?”
林朝禧:“地藏菩萨受佛陀嘱托,要在佛陀既灭、弥勒未生之前,自誓必须尽度六道众生。”
秦桑罗觉得自己知识真的很欠缺,对于佛教一窍不通,于是虚心请教道:“六道众生是甚么?”
林朝禧认真给她讲解:“所谓生死轮回是说‘舍此蕴已复趣他蕴’。世间众生因造作善不善诸业而有业报,此业报有六个去处,被称为六道。”
他站累了,拉着她坐下继续说道:“所谓六道轮回,按照生前因果自然会进入不同的道。六道,分为三善道跟三恶道。三善道:天神道、人间道、修罗道;三恶道:地狱道、饿鬼道、畜生道。轮回是不断在天道至地狱道之间的六道进行,要看生前善恶。”
秦桑罗脑子开始打结:“这些道都是何意?”
林朝禧:“天神道里天人烦恼轻,福报大,是最快乐之处。人间道就是我们说的轮回为人啊,既有人生八苦,也有情爱欲望,是喜忧掺半之处。修罗道男丑女美,有天人般享福,无天人的德行,非神非鬼非人,还与帝释天互相嫉妒。”
帝释天不是乔峰吗?秦桑罗还记得看《天龙八部》时查的那些资料呢,说乔峰的悲剧命运早已经注定了,他代表了帝释天,阿朱代表了乾达婆,阿紫代表了紧那罗。
帝释天好像在婆罗门教里的名字是因陀罗,这怎么还同佛教联动起来了?
扯远了
“那三恶道呢?”
林朝禧:“畜生道就是一切飞禽走兽啊,畜生道有苦难言。饿鬼道更惨了,智力比畜生道高,但要常年挨饿受苦,属于恶报。地狱道是最惨最痛苦的,地狱道最重恶业者,要亿万年才可能离开。地狱道里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就是阿鼻地狱,它是八热地狱的最底层。”
林朝禧说的口干舌燥,正这时掌柜送来了凉茶。
秦桑罗总觉得脑子里有甚么应该联系上的东西,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一边心不在焉的喝茶一边琢磨。
在店里坐着饮凉茶,等了大概不到半个时辰,东家娘子来了。
东家娘子是一位二十八、九岁的普通妇人,进来以后朝着他们福了福身,开口道:“妾何解氏,见过两位郎君。”
秦桑罗雷了一下,虽说是古代,但是京州那边风气开放,女子满街溜达,通常妇人也是自称“民女、民妇、小女子”或者直接称呼“我”,“妾、奴家”这类称呼是很少见的,而且一般称自己原本姓氏即解氏也可,她非要冠夫姓称何解氏。
看来夏县的风气偏保守,不过能让女子出来见客,大抵还算可以的了,极致保守地区女子是真的不能给人看见的。
嗯?何解氏,和谐氏?……
林朝禧还了礼,请她坐下。
客套了几句,谈起了收皮料的事,何夫人说何元仴每年这时都会出门,往年都会带回一些貂皮、狐皮,这回应该也不会例外,还讲了一些皮货的常识。
何元仴该不会是借着收皮料机会去杀了孟慰心吧?会是他带走女儿的吗?
秦桑罗见她渐渐消除陌生感,便与她话起家常,问她年岁几何,何时与夫君成婚,有无子嗣。
何夫人:“妾今岁二十有九了,十六岁便嫁与我夫君,十七岁有了菱儿。”
秦桑罗微笑点点头,问起何夫人如何与夫君相识。
何夫人:“妾本是一酒肆商家之女,何郎那时有些心事,日日来酒肆饮酒。有一日饮多了,便将心事说与我知,我……我怜惜他不爱护身子,劝说于他,一来二去便熟悉了起来,后来……后来他便向我父提亲。”
何夫人说起往事,脸上显出羞赧之色,但是眼底眉梢皆是甜蜜之意,看样子夫妻感情甚好。
秦桑罗马上抓住了关键——何元仴曾经有一阵心情失落。
何夫人今岁二十九,何元仴三十一,那么何夫人十六岁的时候,何元仴十八岁,按理说这时正是他与孟娘子成婚一年,到底甚么原因导致他们失和?又怎会与酒家之女来往呢?
秦桑罗开始硬扯:“何郎君与何夫人的恩爱真是惹人羡慕,我们家郎君尚未婚配,家里老夫人催了好多次了,郎君一直忙,也不见与哪家娘子亲近,老妇人想帮他张罗,他也不去见,唉——”
林朝禧瞪圆了眼睛看她。
何夫人:“林郎君生的如此一表人才,怎会寻不到意中人?想是忙于生意,耽搁了。”
秦桑罗:“是呢!虽说生意繁忙,但主要还是我们郎君眼光高,始终遇不到合意的,他生的这般好看,好多娘子都钟情于他,可惜啊,他偏偏一个都瞧不上。”
林朝禧嘴角直抽,哪来的好多娘子?轮得到他看不看上吗?他一个宦官,还能怎样?
何夫人用手帕遮住嘴笑道:“缘分未到罢了,缘分到了甚么也拦不住的。”
秦桑罗马上见缝插针:“何夫人与夫君便是缘分到了,否则何郎君怎会刚巧那时心情失落?又碰巧去你家饮酒呢?对了,何郎君那时是因何事心情烦闷啊?”
何夫人收了笑意,叹了口气:“不瞒你说,我并非夫君第一任娘子,那时我夫君正是因与前任娘子闹的不愉快而心力交瘁。”
秦桑罗还未来得及接话,林朝禧来神了,他就喜欢听八卦,尤其是那位和与一堆男人不清不楚的孟慰心的八卦。
“何郎君的前任娘子是怎样的人?”
何夫人瞧了他一眼,可能是林朝禧阴柔之气比较重,她不排斥多聊一些私事,便答道:“她比我夫君大四岁,他们来往之时我夫君才十四,并不满足婚配年龄,一直拖到我夫君年满十七岁才与她成婚。哪知婚后一年她便闹着要和离,我夫君被她闹的无法,才会去饮酒,后来便随了她心愿和离了。”
十四岁就谈恋爱了?居然还是喜欢大姐姐……孟慰心果然是二十一岁出嫁的,而且婚后一年就和离了,此后她应该就搬回娘家了,那孟夭夭是怎么在她二十五岁出生的?莫不成是何元仴背着何夫人与前妻偷情?
秦桑罗疑惑道:“他们没有孩子嗣吗?”
何夫人:“没有,可能正是因为并无子嗣,才会那么轻易便和离吧。”
林朝禧:“那位娘子是怎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