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桑罗:“那还真是不幸,好好的人怎么就病故了?是甚么病症?你们少东家不是医术精湛吗?”
伙计苦着脸道:“我也不清楚是甚么病,前一日人还好好的,第二日就说不舒服,恶心呕吐还腹泻,他自己开了方子治疗也不见好。”
这时候前面的病者拿着药方走了出来,伙计忙请秦桑罗进内堂,然后带着那位病者去抓药了,秦桑罗迈步走进了内堂。
内堂坐了一位老先生模样的人,伸手请她坐对面。
“这位郎君哪里不舒服?”
“哦,最近时常胸闷乏力,睡眠也不大好。”秦桑罗随口说了个症状。
“将手伸出来。”
老先生一边诊脉一边看她的脸,大概一盏茶的时间,他收回手道:“此种情况,我建议服用酸枣仁、百合、柏子仁、合欢皮等调理一下,如果是气血亏虚月信不稳,那么要加用白术、黄芪、熟地黄、当归。”
秦桑罗吃了个小惊,真厉害啊!所以说这到底是用眼睛看出来的还是诊出来的?不会是她一直在掩耳盗铃呢吧?!
她只得夸赞道:“老先生一下子就诊出来了,令人佩服,请您替我保密。”
老先生捋着胡子道:“好好的小娘子怎生打扮成这样?大大方方出来看病也无不可啊。”
秦桑罗想了想到底要不要跟他说实话,人家已经接受儿子是病故,现在告诉他死因有可疑,万一没查出甚么,不就白揭开人家的疮疤,让老人家再难过一次了么?但是如果不说实话,又没法子问出实情。
老先生看出她的迟疑:“是有何事吗?需要老夫帮忙?”
秦桑罗还是下定决心道:“老先生,我是官府的人,有点事情想请教您,与您的儿子安连德有关。”
老先生面色一变,看了她一会颤声道:“是连德的死因有可疑吗?”
秦桑罗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老先生越听面色越凝重,最后重重叹了一口气道:“当时我就疑心!他说是劳累过度外加吃了冷食,开了方子也不见好,反而越来严重,后来竟然便血、昏厥,从发病到亡故只有两日。”
秦桑罗道:“我希望你们将安大夫亡故之前发生之事原原本本都告诉我,能否请您将安大夫的娘子也请过来?”
老先生点点头,叫来了伙计:“六子,去看看四娘子来了没有。——每日中午,她会来给我送饭,正好时辰快到了。”
大概一刻钟的时间,安娘子就到了。安娘子模样很清秀,提着食盒还牵了一个女童,女童大概五六岁的样子,脸蛋水嘟嘟的很是可爱,这应当就是安连德的第二个孩子了。
秦桑罗认为应该先让老先生用膳,于是并未急于开口,等候在旁时看到食盒里面分别装有饭菜和点心,安娘子准备的很是妥帖,饭菜是午膳食用的,点心是为防止下午饥饿准备的。
安老先生表现的没甚么胃口,或许是因为秦桑罗提到事情的缘故,他草草吃了一口,然后边让儿媳收拾,边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安娘子听完很是震惊。
“阿爹是说我夫君……他、他不是病故的?“
秦桑罗马上道:“安娘子,这件事目前还未有定论,所以我才来调查,我有官府手谕,请将实情来龙去脉全部告之,方便我做出判断。”
安娘子想到夫君,眼泪流了下来,看了看女童道:“如果他看到今日晴儿这么乖巧,该有多高兴。”
“阿娘不哭。”女童给安娘子擦眼泪。
接着安老先生将六子也喊了进来,三人一起拼凑出了安连德那几日的活动情况。
由于医馆搬到北边,附近又没有像样的食肆,安娘子每日都会给安大夫送饭,安大夫每日的饭菜与现在一致,都是饭菜加点心,与安老先生不同的是,安大夫更爱食甜,所以饭菜会备少些,点心会备多些。
出事前,正是安娘子诞下第二胎,在坐月子,所以就改派小厮送饭,安大夫那日比较忙,所以午膳用的晚了一些,饭菜都冷掉了,所以他才会怀疑是自己食用了冷食导致身体不适。
“还记得那日送的是甚么餐食吗?“
安娘子:“那时我在坐月子,午膳是阿娘准备的,我听她说准备的是过油肉、香酥鸡和炖豆腐。”
秦桑罗问六子:“安大夫吃的时候可有不适?”
六子道:“没有,我们少东家不大挑剔的,只是吃的比较急而已。”
用完膳下午就是正常问诊,晚上回到家开始不舒服,先是呕吐,然后肠胃疼痛,继而腹泻,安老先生和安大夫自己都认为是吃冷食引起的,去附近抓了药回来吃,不见好转,夜里就便血了。
安老先生怀疑是中毒,但是他的饭食都是家里准备,未食用过外面的,安老先生立即开了碱花、寒水石、大黄、诃子、干姜、藏木香,这些药是应对普通食物中毒的,但是第二日不见成效,安大夫已经失去意识陷入昏迷。
家里急得不行,找了其他大夫来看,均不得要领。安大夫已发展为高热、打寒颤、皮肤发黄,拉开眼皮观察,发现整个眼白全是血丝,血液已经渗透,将眼白氤成一块一块的红色。
这是出现溶血反应了?
到了第二日夜里就不行了,安大夫撒手人寰,由于这病来的太急太快,家里人根本无法接受,安老先生一下子就倒下了,安娘子也遭受很大打击,身体恢复的不好,幸亏上面还有几个哥哥,帮助料理后事。
因为没有甚么证据,难以支持中毒的说法,官府也没怎么调查,这件事就草草结束了。
秦桑罗问六子:“那段时间可有一位孟娘子带着女儿来看病?”
六子:“孟娘子?孟娘子……不记得了,少东家那阵子很忙,医馆人比较多。”
秦桑罗:“或许她是抱着女儿来的,大约五岁的女童,没有头发和牙齿。”
六子想了想摇摇头:“真的记不清楚了,这个年岁的孩童很容易生病,医馆来去的孩童太多了。”
秦桑罗比较失望,五六岁的孩童正在换牙,这不是很鲜明的特征。如果不能证明孟娘子来过就没法子追查安大夫死因,她又想了想接着道:“或许,是推着轮椅……”
六子张大了嘴:“哦——有!有的!有个娘子推了轮椅,但是那个孩童稍大一些,说是七岁了。”
七岁了?秦桑罗算了一下,五年前的话,孟夭夭确实应该是五岁。
“安大夫是亡故于崇明十一年吗?”
六子:“是的,没错。”
五岁的孩童怎会当做七岁?
秦桑罗接着问:“安大夫出事前那日,孟娘子来过吗?”
六子:“来过啊,那日就是因为忙于给那个孩童看诊,才耽误了我们少东家用午膳。”
秦桑罗马上警觉起来:“讲细致些,从小厮送饭开始。”
六子:“那日小厮送了饭在外面等候,想将食盒拿回,但是我们少东家在给那位娘子的女儿看诊。无论是老东家还是少东家看诊的时候不喜别人打扰,所以我不在内堂,但是小厮问了好几次,我便进去问少东家,少东家在和孟娘子说话,神情很是不耐,挥手说让小厮先回去,食盒他晚间自己拿。”
“那他甚么时候用的饭?”
六子:“那位娘子走后,少东家才急急用饭,但是饭菜凉透了,少东家吃完一直不大舒服,下午看诊人不多,少东家就将点心也都吃了,晚间关店之前倒也没甚么大毛病。”
秦桑罗:“安大夫吃饭的时候没发现饭菜不对劲吗?”
六子:“没有,少东家用膳时我也在,东西都好好的。”
听描述,像蓖麻中毒,不过蓖麻也是一味药材,有苦味,当大夫的一般都知道,如果吃进嘴里不大可能没发现。
秦桑罗询问了安老先生,果然不出所料,安大夫是知道的。
那会是甚么东西中毒呢?还有孟娘子为甚么要杀害这么多大夫?
在永济县住了一夜,秦桑罗因为想不通的问题有点多,用早膳的时候心不在焉,跟着她的侍卫其中一个叫邓普,很有眼色,见她吃的不多,马上问道:“秦郎君是不是吃不惯这家馆子?”
秦桑罗:“哦,还好吧,可能是跟着巡按使嘴巴养馋了,没关系,我之前自己一个人上路也是甚么都能吃的,没那么娇贵。”
邓普道:“据说永济本有一家点心铺子不错,小人给你买来尝尝?”
秦桑罗:“不必那么麻烦的,我吃甚么都好。”
邓普笑嘻嘻的道:“其实小人们也想尝尝,要不您在这等着,小人快去快回。”
秦桑罗见他这么积极,也就点头了。
大概半个时辰不到的工夫,邓普就回来了,拿了好几个油纸包,兴冲冲的回到秦桑罗身边坐下,一个一个打开道:“郎君请尝尝,这家点心铺子人还挺多的,据说这几样味道不错。”
秦桑罗挨个看了过去,果然每个看起来都好吃的样子。
邓普开始介绍:“这是马花糕、芝麻片、红糖空心饼、五味子糖。”
反正没有巡按使,侍卫和秦桑罗一起分着吃,秦桑罗吃着吃着脑子里突然闪出一个想法:安娘子说给安大夫送的食盒里面分别准备了饭菜和点心,饭菜如果不好做手脚,会不会是点心被动了手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