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性随赵三斤再一次回到慈荫山，进了孤阳阁大门却见原本被孤阳派抓来当弟子培养的那些孩子都在云隐霜的指挥下欢快的忙活了起来，打扫卫生，处理没用的典籍，安排各自寝室，不时还嬉戏打闹一下。
云隐霜捧着孤阳阁的平面图，抬头见李德性来了，便朝周围的孩子们喊了一声：“都停下休息吧，孩子们。不要跑太远，玩的时候注意安全。”
“好——”孩子们四散开来，可全都若有若无的掩饰着目光，惊奇又纯粹的偷看长得如若天仙下凡的李德性，叽叽喳喳的。
李德性瞅了瞅三五成群跑出去的孩子们，有些不解的看着云隐霜。
“你们把这些孩子留下了？不送回他们家里？”
云隐霜把图纸和毛笔搁在一旁的桌上：“送回去再让他们爹娘卖一遍吗？这些孩子都是天南海北被父母卖掉的，我不可能一个个送他们回去，不留在这他们能去哪。”
“呵，说话可真刻薄。”
被呛的李德性咧嘴笑着不以为然，赵三斤却在后头偷笑。
“哼，跟我来吧，奢比大人在后花园。”
云隐霜走在前面带路，二人便跟了上去，不一会就来到了原本是天阳真人为自己打造的赋闲之地，一座兼具娴雅和奢华的碧波金莲池园林。
在这北地高三种水莲，也就只有仙山慈荫能做得到了。
奢比又变回了人形，在池心小亭独自奏乐弹琴，因应着琴声，引来了许多飞鸟走兽停驻，连池中锦鲤也纷纷跃起。
草木春神……吗？
“官人，您怎么了？在想什么？”
赵三斤忽然见身旁的李德性停了脚步，看着小亭里的状况发呆，但赵三斤早已见过这光景无数遍，自然而然早没了惊讶的感觉，不知道李德性的想法。
“不，没什么，走吧。”
来到池心小径半途，云隐霜停了下来，“奢比大人，李德性来了。”
琴声又起落几个音，缓缓停了下来，奢比肩上的彩羽鸟便展翅飞走，周围的鸟兽也各自离散。
“欢迎，李德性。”
奢比起身转了过来，双眸散发着柔和的白色神光，这是她即便化形也无法掩藏的身份证明。
云隐霜自觉的站在奢比身后，赵三斤瞅了一眼李德性，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捻起裙摆小跑了过去，在云隐霜不悦的注视下亲昵的抱着奢比的胳膊。
赵三斤的神态一下子从戏楼里那千娇百媚的风情老板娘，变成了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娇俏少女。
李德性有那么一瞬间想发动写神惩罚一下这个吃里扒外的赵三斤，但想了想，还是决定别在半神面前露出太多马脚。
看她俩亲昵的样子，谁知道奢比会不会因此发飙。
“在山下相遇时那副样子实在是失礼了，那孩子还好吗？”
那孩子？
李德性愣了愣，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可能指的是虞幼鲤，神情严肃了起来。
“你对她做了什么？那时候我动手杀你，你没拿我怎样，反而对幼鲤下手，为什么？”
“只是看那孩子需要一点机缘开窍，我便给她而已。也正好，我听小昭月说，你与穷奇有有所牵扯，那孩子她会帮到你的，一定。”
李德性皱了皱眉头：“水昭月不是你化身成人的名字吗？”
“官人，那是人家的名字，”赵三斤有些羞涩的笑了笑，“只是奢比大人由着人家性子，让人家私自改了名而已。”
“哼，真是不知好歹，奢比大人的赐名都敢不要。”云隐霜抱着胳膊撇过头去。
“人家才没有！也没谁规定一个人不能有两个名字对不对？奢比大人。”
“呵呵，对对，都对都对。”奢比掩嘴轻笑，神态像极了溺爱孩子的母亲，样貌却极具割裂感的像是赵三斤的妹妹。
李德性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还是放到一边吧，知道虞幼鲤没事对他来说就足够了。
“言归正传吧，你叫我来，是打算答应我的计划对吧？”
奢比脸上的笑容稍敛，严肃了少许。
“李德性，你来邈州的原因，我已经听小昭月说过，你真的相信，你证明自己的能力之后，穷奇会帮你复仇吗？”
“我信不信没有意义，我也比你更清楚穷奇只是把我当玩具。”
李德性身上煞气骤然扩散，惊得云隐霜和赵三斤为之一怔，急忙护住奢比，但奢比不以为意，只是静静的看着池水泛滥，一只狰狞的龙首恶兽突兀的从煞气中凝聚肉身，站在了李德性身后。
“这样啊……你杀了猰貐。”奢比的语气莫名伤怀苦涩。
“还有凿齿。我知道穷奇只是想看我怎么死，但他确确实实给我指明了方向，告诉我怎么报仇。就算再天方夜谭，我也只能继续。”
“……如果我拒绝你的提议呢？”
奢比一手握拳放在胸口，仿佛这个小动作能让自己安心，目不转睛的看着李德性。
李德性叹了一口气：“那你最好趁现在杀了我。”
二人对峙了一阵，奢比在赵三斤和云隐霜的几番耳语后低下了头，她亲手养大赵三斤和云隐霜，自然知道她们真心希望自己获得自由，不被困在慈荫山。
然而解封鼓龙，对奢比来说意味着一场天地覆灭般的大战，她不畏战，却害怕战争会毁掉她身边珍视的人和物，即便成功了，没人陪伴的自由于她又有何益。
“你有多少把握？”
“我没法给你信心，你是半神，理当清楚鼓龙的实力是那些飞升仙人才能对付得了的，我一个金衍后期的小人物能有什么把握？我在跟你赌命，你却还在为其他东西犹豫。”
李德性目光锐利的看着奢比，他当然看得出来这个心慈博爱的半神害怕战斗波及旁人，但他不会退让。
他拼了命想抢回来的人还在仇家手里，没有和半神共情的余裕。
李德性已经暗中打定主意，要是奢比敢拒绝，他就掳走赵三斤，再化生妖物杀光邈州所有黎民百姓，逼她自己离开慈荫山受死。
邈州偏僻，本就没几个宗门大派，除非他们奇迹一般化干戈为玉帛临时结盟围堵李德性，否则不存在能妨碍李德性的人物。
沉默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奢比终于抬头看向了李德性，表情显得无比隐忍艰难。
“我要你和我立下血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