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好处。
正值寒食节,春光淡荡,晴岚烟霭。
开封城郊外行人如织,大都是开封本地的扫墓者。
素服白衣,倾家而出,身后是担挑着香烛、纸马等祭祀用品以及美酒、鲜果之类供奉品的僮仆、女使,浩浩荡荡,来往不息。
城外郁郁葱葱的树木叫人心情愉悦。
新绿溶溶,落英缤纷,透露出点点生命气息。
虽是寒食,但扫完墓后,人们三三两两来到芳树之下,或吟诗应和,或劝酬杯盏,或独自沉思......
不欲辜负大好春光,宋归尘他们也呼朋唤友、走出家门、郊外踏青,四处游赏。
同行之人,除了顾易、杜杞、李崔、思思、还有宋绶、晏殊以及同住里仁巷的朱说等人......
毕竟乃寒食节,朝中官员可有七天长假,加之河山大好,美景难得,不出来走走,岂不浪费?
朱说自从冬天来到开封,在宋绶的引见之下,任了个秘阁校理,虽则只是个外官贴职,但朱说乃勤学苦读之人,对此毫无怨言,今日被宋绶叫来,也是推脱不过。
宋归尘与思思,兰香、梅香等众丫头一起做了许多寒食食品,寒食粥、寒食面、寒食浆、青精饭,又有面燕、蛇盘兔、枣饼、细稞、神餤等寒食小吃,还带有,春酒、新茶、清泉甘水等饮品......不一而足。
阿四处转了一圈回来,见到小尘姐姐正在摆弄食物,连忙放下画笔画纸,凑了上来。
“这叫什么呀?像燕子。”
“这是面燕,清明燕子回,须得捏面燕。”
“哦,这个呢?也像燕子。”
“这是子推燕。”
“啊!我知道!纪念大忠臣介子推的!”
“阿崔真聪明。”
一旁的杜杞:看不下去了!这姐弟俩,还能再腻歪一点吗?
阿崔继续兴致勃勃地指了另一边:
“这个呢,这叫什么?”
“这是蛇盘兔,‘蛇盘兔,必定富’,阿崔多吃点。”
宋归尘说着给阿崔塞了一个蛇盘兔。
阿崔囫囵吞咽,赞不绝口之余,好学地问:“为什么叫蛇盘兔呀,蛇蛇好可怕......”
一旁的杜杞:可怕?你还吃得这么开心?
宋归尘耐心地道:“这也是纪念介子推的哦,‘蛇’代表介子推的母亲,‘兔子’代表介子推自己,‘蛇’和‘兔’缠绕在一起,用来表达孝道之心。”
“哦。”
阿崔想到了什么,忽然有点伤感。
杜杞见了,难得地开口:“听说那边桃林花开正好,我注意到哥哥去了那边,不如一起去找他们?”
阿崔听了,开开心心地道:“好啊好啊。”
桃林芳菲,林中琴音袅袅,二人寻琴音而来,正好远远看到弹琴之人,乃是个身着华服的小娘子,杜杞只看了一眼,便拉着阿崔赶紧走开。
又走了不远,便看到杜青衫、宋绶几人远远站着,静静聆听琴声。
琴音停下,朱说忍不住抚掌赞道:“此乃《履霜操》,此音甚好!”
众人皆笑:“听闻朱兄善《履霜》,更有雅号‘履霜公子’,能得朱兄赞一句‘甚好’,弹琴之人该大喜过望了。”
“只是不知何人弹琴?”
“这有何难,差人前去查探一番便可。”
“诶,晏兄不可,此音轻柔婉转,想来是个小娘子所奏,我等还是不要贸然前去,以免唐突佳人。”
“哈哈哈哈。”众人大笑,晏殊道,“想不到朱兄竟是惜花之人,也好,那就见面不如闻琴,能在此芳菲桃林中听到这般仙乐,也是乐事一桩了。”
杜杞脑筋转了转,附耳对阿崔交待了几句,阿崔听了,重重点头:“放心吧阿杞,我这就去将杜哥哥叫来。”
方才的弹琴之人正是寇三小姐,若是让她看到杜哥哥在这里,搞不好又是一番纠缠。
阿崔这么想着,蹦蹦跳跳来到宋绶等人面前时,一个双髻丫头恭恭敬敬地正和朱说说话:
“敢问阁下可是大名鼎鼎的、只弹奏《履霜》一曲的朱公子?”
朱说讶然:他只弹《履霜》一曲不假,但还不到大名鼎鼎的地步吧?
迟疑地点头:“在下朱说。”
丫鬟大喜:“我家姑娘诚邀公子一叙,不知公子可否移步?”
众人饶有趣味地看着二人,尤其是看着朱说,最爱开玩笑的晏殊哈哈打趣道:“朱兄,看来这下是闻琴不如见面了。”
朱说微一沉吟,道:“那好吧,劳烦姑娘带路。”
又吆喝身后晏殊几人一同前去。
阿崔忽然拉住杜青衫的衣袖,扬起小脸,张口无声地说了句话:“弹琴之人乃寇三小姐。”
杜青衫反应过来,捂嘴干咳一声,对众人道:“阿崔尿急,我先带阿崔去方便方便,诸位先过去吧,我稍后就来。”
阿崔一脸黑线:我不要面子的吗?
众人对杜青衫的说辞并未有疑,顾易临走时还笑着摸了摸阿崔的脑袋,挑眉道:“羞羞~”
阿崔脸黑的能出墨。
待众人离去,忍不住跑到杜杞面前告状:“杜大哥太坏了!居然说我尿急。”
杜杞喷笑出声,怕阿崔生气,连忙捂住嘴,忍不住地偷笑。
阿崔:......
算了,算了,能博阿杞一笑,也值了。
朱说一行跟着那丫鬟见到弹琴女子,果然是寇三小姐。
桃树之下,她一身粉色纱裙,坐在琴边,与四周散落的花瓣相映成趣。
见到众人,寇三小姐忙起身。
宋绶和晏殊她都是认识的,宋绶的夫人乃是毕士安之女,而毕世安的儿子则娶了寇三小姐的二姐,算起来,宋绶和寇三小姐还有姻亲关系。
至于顾易,之前和杜青衫一同出入时,她也有幸见过几次。
那,坊间传闻的履霜公子定然就是这位衣衫简陋的公子了。
她手持春扇,半掩粉面,目光若隐若现地上下打量朱说。
但见他衣衫虽简,与晏殊等人站在一起却不显局促,反倒言谈大方,举止有度,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儿郎。
朱说被她瞧得僵硬不知如何是好时,寇三小姐才低眉一笑,先与宋绶和晏殊打了招呼,最后来到朱说面前,福礼道:
“我叫寇蓁,久闻公子大名,不知今日可否有幸听公子一曲《履霜》?”
朱说还未答话,晏殊就挤眉弄眼地推嚷道:“朱兄,快快快,佳人相邀,快露一手。”
“唉,晏兄你——”
朱说推辞不过,被晏殊推到了琴边,只好整理整理衣衫,对众人一拱手:
“那我就献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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