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归尘无法,只得一日三餐,用尽心机地做好吃的,试图以食物贿赂师父,求他答应自己进京。
做了几日,宋归尘才逐渐意识到,这个方法简直就是南辕北辙嘛。
按杜青衫的说法,就是任何一个吃习惯了她的饭菜的人,都不可能放她走啊。
没想到今日师父松了口,允许她进京,条件却是不许和人说是他的徒儿。
这对于宋归尘来讲,就好比不许和别人说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一样。
因而即便听了林逋的解释,宋归尘依旧闷闷不乐,坐在石桌上生闷气。
甄神医被林逋叫了出去,二人不知去了什么地方,小院中的活物,除了那三只白鹤,就是杜青衫和宋归尘。
杜青衫看着眉头紧皱的小尘,心里酸涩。
林先生此举,看似同意小尘和自己进京,其实还是不同意。
他以让小尘不许向人提及自己是小尘的师父为条件,是让小尘在他与自己之间做一个选择啊。
师徒情与爱情,任何一个都难舍。
“小尘,不要为难,其实若依我之意,也是不愿你和我进京的。”
杜青衫郑重地坐在宋归尘对面,煞有其事。
“于我而言,杭州是世外桃源般的烟雨江南,京都则是风谲云诡的龙潭虎穴,我的小尘是世外仙姝般的人儿,我怎么能让小尘陪我去踏那凶险之地呢?”
他平日在宋归尘面前嬉嬉笑笑,鲜少有这么正儿八经的时候,这一认真起来,眉眼温柔,声音低沉,叫宋归尘心折不已。
这人究竟是怎么长的,怎能长成这番模样?
嬉笑怒骂,一举一动都勾人。
怕他又洋洋得意,宋归尘忙收敛盯着他看的目光,干咳一声,故作镇定:
“谁说我是陪你去京都了?依你之意,我就不能去京都游山玩水了?”
杜青衫好笑,并不拆穿她的小尴尬。
宋归尘也知道摆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两难的抉择,师父一直以来,就希望她安安稳稳地待在杭州,最好和顾易成亲,以顾家在杭州的影响力,她余生无忧。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谁能想到,她会和段小尘互换了灵魂,去到了千里之外的开封呢。
也多亏这一换,叫她捡到了杜青衫这个美少年。
原本以为很亏的买卖,现在看来,是自己赚大发了。
“杜青衫。”宋归尘突然道,“我们去宰兔子吧!”
“啊?”
杜青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宋归尘推嚷着进了厨房。
他哭笑不得地看着已经在兔笼前逗弄那两只肥肥胖胖的大白兔的宋归尘。
这位姐姐分得清轻重缓急么?
怎么净想着吃呢!
无奈虽无奈,杜青衫还是连忙上前帮忙,杀鸡宰兔这种事情,还是交给自己来比较好。
宋归尘抱起一只兔子,抚摸着它柔软的脑袋,剩下的一只可怜兮兮地被杜青衫倒提在手上,前后甩动。
宋归尘见了,“啧啧”了两声:“太粗鲁了,你对它温柔点行不行?”
“只对小尘温柔。”
宋归尘脸一红,没有说话。
拿出一罐黄酒,给怀里的兔子灌下去,前一刻还四处挣扎的兔子慢慢地摇晃起来,最后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杜青衫照着她的操作也给自己手里的兔子灌了黄酒,边灌酒,边问:“直接杀死不就得了,杀个兔子还要这般麻烦?”
“果然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以前恐怕是只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吧?”
宋归尘笑道,“兔肉好吃不好吃,很大一部分取决于兔子死时受到的痛苦程度,若它是在痛苦中死去,肉质便大打折扣,故要先以酒将它灌醉......”
“我还,真没见过猪跑。”
杜青衫这话说得有些底气不足。
身为杜府长公子,在遇到宋归尘之前的十九年里,他连厨房都没进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惯了,确实不曾见过猪跑。
宋归尘扑哧笑了出来:“不过你处理猎物的手段倒不像个生手。”
“我曾经跟着武叔出关去过大辽,一路上还是我打猎填饱两人肚子的呢。”
“你还去过大辽?”
“想不到?”
宋归尘果然认真想了想,随即笑道:“倒也不是想不到,只是有些羡慕。”
“羡慕?”
“嗯,我长这么大,还没有离开江南一带过呢。”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说的是主动离开。”
说话间,杜青衫已经熟练利落地将兔子剥了皮,将兔肉斩成了大块大块的块状,问宋归尘道:“这么多兔肉,小尘准备怎么做?”
宋归尘稍一思索:“既然这么多兔肉,今晚就吃一桌全兔宴吧。”
全兔宴?
光是想想,就觉得很好吃。
杜青衫吸溜了一下嘴巴里不由自主地泛起的津液,满怀期待。
在小尘身边待久了,他学到的一件事就是: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无论什么烦恼,在美食面前,都不值一提。
暮色渐起之时,顾易兄妹领着宋绶主仆到了孤山。
快到放鹤堂时,四人被一阵肉香吸引得肚子咕咕直叫,只觉得原本不甚饥饿的肚子,因这肉香,变得饥饿不已。
尤其是宋湖,早已不知道说了多少次“好香好香”。
若不是大人不会武艺,只能步行,他就要运起轻功赶快去到香味来源处,先一饱口福了。
腹中饥饿,脚下都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
站在放鹤堂外,宋绶暗自赞叹:久闻林隐士大名,今日亲至,这孤山虽偏远,但却似世外桃源,着实叫人钦羡。
顾易上前扣响了柴门,前来开门的是屁颠屁颠的杜青衫。
他嘴里还嚼着宋归尘投喂的一块红烧兔肉,因肉太烫了而龇牙咧嘴。
本以为敲门的是武叔,结果,门外齐齐站着三男一女。
除了顾兄之外,还有……宋大哥,宋湖这小子也跟来了?
杜青衫呆了一呆,下意识要关门,宋湖快了一步站在门前,噙着眼泪,怒气冲冲地吼道:
“杜哥哥,你太过分了!”
一句话吼出来,宋湖哇地大哭起来。
“我……”
杜青衫理亏,一年多来第一次见到故人,心绪复杂,只拍着宋湖的肩膀,看着宋绶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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