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合宫
“奴婢荣华宫海棠,叩娴妃娘娘安”海棠小心翼翼的捧着手里的东西,对上首之人叩拜。
“海棠姑娘快免礼吧”娴妃身边的丘嬷嬷满脸笑意连忙去搀扶。
娴妃坐在榻上,一手拿着汤婆子,另一只手搭在软枕上,一个奴婢正在给她精心的修剪着长甲,眉眼含笑,端庄中又透着几分妩媚。
“谢娴妃娘娘”待站定了身,海棠道“奴婢奉长公主殿下之命,特来给娴妃娘娘致歉,前几日殿下因贪嘴,未经允许私自拿了娘娘的酒,今日特意命奴婢送来昌南烧制的松石绿釉折沿茶具作为赔礼,请娴妃娘娘笑纳”
海棠将盖子打开,丘嬷嬷眉眼含笑的看了看,道“这便是昌南官窑烧制的上上之品,名不虚传”
“长公主这是酒醒了吗”娴妃问道。
“回娘娘话,今日刚醒”海棠答道。
“竟醉了三日,可真是让本宫好生担心”娴妃叹气,微微皱眉,神色稍带黯然“你们这些做奴婢的下次可要劝着点,酒虽好,切莫贪杯,酒大伤身的道理你该是懂的,公主金尊玉贵的可要照看好了。”
“是,奴婢谨遵娘娘教诲”海棠垂首应道。
丘嬷嬷从海棠手中接过东西,呈与娴妃面前,娴妃点头,一颦一笑皆优雅动人,声色幽长“果然精美,不过小事一桩,难为长公主还还记在心上,真是有心了”娴妃抬手示意丘嬷嬷,道“本宫便收下,回去了可记得替本宫同长公主道个谢。”
丘嬷嬷会意,将盒子盖好,收去了里屋。
“是,奴婢定会转达”海棠道“今日公主殿下临时有公事要办,未能亲自前来问安,特让奴婢向娘娘请罪,望娘娘不要见怪,改日再来向您请安”
“无妨,长公主乃一国将军,公务繁忙情有可原,本宫怎会见怪”娴妃收回手,看了看那婢女修的长甲,不甚在意道。
“奴婢替殿下谢娘娘体恤”海棠恭敬道“奴婢回去还有差事,就不打扰娘娘了”
娴妃递了个眼神,示意门口的婢女道“去送送海棠姑娘”
海棠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丘嬷嬷从里屋出来,径自走到门口,朝宫门看去,看着海棠踏出宫门,她才转身到娴妃身边。
“人已经走了”丘嬷嬷收了方才的笑脸,撇着嘴嫌弃道。
“这是来向本宫炫耀,还是来打本宫的脸”娴妃扫了她一眼,脸上已没有了端庄的神态,随之而来的是一脸厌恶“不过一套茶具,本宫稀罕吗,果然跟她卑贱的母亲一样,没见过世面,陛下却偏偏拿她当块儿宝,人家还不是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东西是好东西,娘娘不喜欢回头赏了别人便是,不必生气”丘嬷嬷递上一杯香茶,宽慰道“气坏了身子还不是您自个儿的”
娴妃慵懒的换了个侧坐的姿势,接过香茶,微合了眼睑,闻了闻沁人心脾的茶香,怡然道“是啊,与其与他们置气,不如多替我星儿谋划一番”
她浅浅尝了一口茶水,问道“潘掌印那里可有传来其他消息?”
“不曾,不过陛下这几日心情大好,不知什么原因,潘掌印问了一次,陛下只笑了笑什么也没说,李公公那里嘴太严了,油盐不进,咱们套不出话来”丘嬷嬷道。
“收买不了那说明还是给的诱惑太小,你附耳过来”娴妃道。
在丘嬷嬷耳边低语了几句,丘嬷嬷担忧道“…他不会告诉潘掌印吧”
“那最好不过了,潘吝已经上了船,启有下去的理儿,如此不用我们说,他也知道该怎么做了,我们坐收渔翁启不美哉”娴妃淡然一笑,看向屋顶的皑皑白雪,志在必得。
温若鱼将人带回了荣华宫,关了起来,说是关,实则只是将她禁足在一个房间里,这房间可爱芸娘在浣衣局住的大通铺要好的不知道多少倍,还特意派了两个奴婢在门口守着,需要什么都尽管说,一点也不像禁足,倒像是养在闺阁里足不出户的大小姐,事事都有人服侍,这种待遇芸娘可从来都没有经历过,自打记事起他们家就败落了,不过听她父亲说,她祖父也是当过官的,听说还做到了正五品,只是她祖父死后父亲不争气赌光了家里的田产,之后便一直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在死之前能享受一番,也不枉这人世间走一遭。
温若鱼刚在大殿里的暖塌上坐定,外面就有婢女来报“殿下,柳大人来了”
“哪个柳大人”漫不经心,随口应道。
这京都的官员里,也就这么一位柳大人,还能是哪个。
“是都察院左都御史柳朝清柳大人”那婢女恭声细细道来。
温若鱼听见这个名字心里就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不知道是犯怵还是心虚,陡然抬头,放了手里的杯子在小几上,压着眉不安的问道“可有说找本宫何事?”
朝中琐事繁杂,所以她素来不与文官打交道,若是有武官拜见,她定是毫不迟疑的便见了。
那婢女想了一下道“这几日殿下您一直昏睡,陛下特意让柳大人每日来看您的,今日应该也是过来看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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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父皇特意让他来看我?”温若鱼差点咬了舌头,本就心情不好,吐了口气,不耐烦道“他又不是太医,让他来看我做什么…”
温若鱼心绪烦躁的倚靠在软枕上,闭上了眼睛,薄唇微动“就说本宫歇着了,不见客”
“睡了三日,这便又要歇着了吗”
一道沉稳的声音,像山中郁郁葱葱的青松一般,坚定的传来。
温若鱼倏的睁眼,柳朝清一身绯红官袍已经掀帘踏进殿中。
瞬间仿佛一道金光射进来,他的周身被光晕包裹,清透的肤色,淡雅的玉冠,墨发如丝,淡如水波的眉眼如清风一般望向软榻上的温若鱼,举手投足仪态万方,宛如谪仙下凡。
也不是没见过柳朝清穿官袍的样子,可这会儿见了却觉得心悸,这感觉不似普通的心慌,温若鱼甚至不敢看他,在对上他视线的那一刻,一双桃花眼里满是柔情,眼前莫名的出现了一些梦中的画面,那个很真实的梦,她还隐约记得,可是梦中谢佑安的脸怎么变成了柳朝清的脸,她此时看着那人的眼神可不算清明,没来由的羞耻感让向来处事不惊的她一时不知所措,睁大眼睛,稍微坐起了身,像做错了什么事一般,心虚的想要先发制人,正要斥责不等传话就私自进来的柳朝清,可一开口却结结巴巴很没底气。
“…你…你…你怎么进来了,未得通禀私自进殿,你可知罪”
“臣是奉了陛下的命,每日下朝来探望殿下,故而无需通禀”柳朝清则不慌不忙,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端端正正的行了个礼。
温若鱼心里斥道,父皇怎么回事儿,越来越不顾及自己的名声了,这可是她的闺房,居然命令臣子来闺房看她,可没有这么随意用皇权的帝王,这行为让温若鱼都觉得太随便了。
稳了稳道“这是本宫的寝宫,外臣随意进出于理不合,你与本宫虽是君臣关系,但放在明面上却是男女有别,如此进入女子闺中,有违礼法”温若鱼面上毫无波澜,实则内心忸怩不安,依旧装作一本严肃,道“且卿公务繁忙,本宫不过是醉酒,这等小事就不劳烦柳卿了,本宫已经醒了酒,不可因小事耽误了国事,国之大事卿有大责,还望卿有这些时间,多为我父皇分忧才是”
这一番惺惺作态演的炉火纯青,真挚的毫无破绽。
她这一番话,柳朝清不为所动,神色如常,十分恭敬,道“殿下为东古开疆扩土,立下赫赫战功,乃国之功臣,殿下的事便是国之大事,固而照看殿下,既是臣份内之事,也是为陛下分忧”
“……”温若鱼一揶,果然是巧言善辩的御史,说的话还真是让她没法反驳,既答了她的话,又将她捧的心悦诚服。
正想着怎么找个理由让他走呢,这人却恭敬一礼道“殿下既无碍,臣便先退下了”
这不是正合了温若鱼的意,旋即立刻奉上假笑,点头道“本宫甚好,既如此,卿自去忙吧”
迫不及待的比了个请的手势。
话刚说完,就连着打了几个喷嚏,朝袖袋里摸了摸没有摸到帕子。正准备唤人,眼前出现了修长白皙十分好看的一只手,将一方没有任何刺绣的黛色巾帕递给了她,温若鱼愣了一瞬,这帕子乃是贴身之物,怎么能随意用别人的,再怎么大大咧咧,温若鱼也是讲究人。
“是新的,臣还没有用过”似是看出她的心思,柳朝清直言道。
毕竟是朝中正二品大臣,都说了是新的,她也不能太不给面子,于是坦然的接了过去。
“柳卿有心了”
“这几日化雪,外边湿寒,殿下出去时定要多穿件衣服,莫要染了风寒,臣,改日再来看殿下”柳朝清叮嘱一番,没打算多留,行了一礼,施施然转身。
温若鱼正用帕子擦拭着口鼻,嗅到了这帕子上熏香,味道说不上来是什么,并非常见的熏香,清新淡雅,却总觉得有点熟悉,不贴近点还真闻不出来,又闻了闻,没来由的一阵脸红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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