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李冬白和白夕都杳无音讯,去往锡山的李冀,却摊上了人命官司。
原来,这锡山县令不是别人,竟是原安平县县令马大人家的二公子,他那位狼心狗肺的姐夫马有才的二哥。
李冬白杀了马有才和于氏为桂花小姐报仇之后,并没有赶尽杀绝,牵累马家其他族人。奈何他们放过马家,马家却从未忘记过仇恨。
这次看到李冀独自一人出现在锡山码头,当夜就派了四名刺客行刺。只是他们不曾料到,这看起来文质彬彬,满口生意经的瘦高男子,武功竟然如此了得。
李冀打杀了刺客,问出是马县令指使,想起自己全家遭难,只活了他一人时,新仇旧恨齐上心头。当夜,便进入马府,一刀结果了马县令全家,特别是看到已经活到七十多快八十岁还没有死的马老太爷和马老夫人时,想起万家众人,更是让他怒火翻腾。
他记得来福和夏绿都说过,薛涵和云华也欺负过桂花姐姐和虎子哥哥。
李冬白查清薛涵、云华除了嘴欠,后来并没有出手害过万家姐弟,在万家倾覆时也没有落井下石,而是老老实实的在家中备嫁,便没有报复她们。
李冀此时却戾气满身,想起在卢阳城时偶尔遇到两家人时,他们的审视与防备,如果一有机会,说不定还要在他背后捅上一刀。既然如此,云家和薛家也得收拾收拾,不然他们若是过得太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冒出来恶心人。
他如此这般吩咐手下去做,自己一个人回了杭州府。
不到半月,李冀就被关押到了杭州府牢房。不过虽然马县令是朝廷命官,此案却是宿仇,且还是马县令先派人刺杀对方,才激起对方报复,李冀此人,身份又实在特殊,提刑官感觉棘手,报到杭州知府处,也让知府焦头烂额,人犯也只能先关着,过一段时间再处理。
皇上病的愈发严重,由太子代理朝政。陈星每日都过来看望皇上,向他诉说大事小情。
“皇上,园子里的花都开了,漂亮的紧呢,老臣推您去看看吧?”
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
春光温暖,皇上枯瘦的身体却裹着披风,坐在轮椅上呼吸粗重。
“皇上,皇后娘娘过来了。”一名小太监跪地回道。
皇帝摆了摆手:“不见。”
小太监又急急跑回去传达。
远处的陈皇后,用指甲狠狠掐着掌心,脸上却温柔的笑着说:“皇上想安静的赏会儿花呢,咱们还是先回去,不要打扰了。”
陈星慢慢地推着皇帝,到了一树李花前,他抬头折了一枝开的最娇艳的,捧到了皇帝手旁。
赵玮恒颤抖着手拿起雪白的李花,好像又看到了李冬白肤光胜雪,笑靥如花。
他轻笑一声道:“冬白虽然穿得素净,却喜爱姹紫嫣红的艳丽花朵,总爱摘下来往冰儿她们头发上挂。”
陈星也笑着说:“是啊,她那时候不知从哪里摘了一大朵牡丹,非要插在我的头上,差点把我气得动手。”
赵玮恒哈的一乐:“动手又怎样?你又打不过她。”
陈星也跟着呵呵直笑:“我捂着头左躲右闪,抱头鼠窜。那时候大力正好过来,被冬白扯住戴在头顶上,哈哈,陛下您是没看到,那就是一头黑狗熊顶着朵粉牡丹,简直辣眼睛。”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起陈年旧事,反倒兴致盎然。
许久之后,皇帝忽然起了一阵猛烈的咳嗽,半晌停不下来。
远远的跟在后面的小禄子,忙把药端了过来,服侍皇上喝下。皇上歇了半天,才缓了过来。
“你说,我是不是等不到冬白了……”皇帝喃喃说出一句。
陈星鼻腔酸涩,眼眶热辣,他继续推着皇帝向前走:“陛下,冬白很快就会来了……她都这把年纪了,还是那样贪玩,一跑出去就一年半载的没个踪影,太可恨了,等见着人,您一定要好好骂她,别不舍得。”
皇帝嘴角含笑,良久,幽幽说道:“陈星,阿旭到现在都不肯成婚,是不是还在怪我?”
陈星含着眼泪,语调却依然轻快:“他凭什么怪您,要怨就怨老天没有给他们缘分,要骂就骂人生无常,世事难料,他们能在一起的时候所有人都反对,可见是命中注定,一辈子只能做兄弟。”
皇上沉默了很久,叹息道:“就算阿旭怨我怪我,我也从不后悔当初的选择。冬白答应过,这一生都属于我,可是现在,我却要先走了,以后……”
他再也没有说出以后如何,只静静的坐在轮椅上,独自沉默。
年近七旬的高公公过来接皇上,陈星一看,不知道皇上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太子赵政心里却如翻江倒海,不能平静。
十五岁的时候,他瞧见父皇在看一幅小画像,他问这个和母后有几分相似的人是谁。
父皇抚摸了那画像很久,说那是他的娘亲。
娘亲?赵政瞬间就懂得了,他的娘亲另有其人,根本不是陈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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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几年前,他就已经有所感觉,他的亲生母亲,或许是别人。
只是,她在这宫里,仿佛是某种禁忌,不能宣之于口。
奶娘和冰儿雪儿姑姑偶尔说起他小时候的趣事,等他好奇地问母后以前那么爱抱着他玩吗,她们瞬间僵硬,总是含糊的说是啊,就赶忙转移话题。
很长一段时间,母后对他的冷漠,甚至厌恶。
太傅和他说的话,周围所有人对他异乎寻常的保护,还有那座被封住多年,无人能进的桃花源……
原来,陈世子什么都不是,裴旭才是他的亲舅舅吗?
可是父皇告诉他,娘亲姓李,她在很远的地方。
父皇不再说其他的,只让他心里明白,表面上装作不知道就好。
于是,他谁都没有再问,只以为娘亲已经过世了。
可是如今,父皇告诉他,娘亲还活着。
她叫李冬白。
父皇时睡时醒,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他担不起政务,只拉着他的手,絮絮叨叨的说起李冬白。
“她不想我吗?”赵政不甘心的问。
“怎么能不想呢。所以每年你生辰,父皇都会为你描一张像,送给她。
几年前春猎的时候,她还在几里之外,用瞄准镜看到过你……”
赵政不知道什么是瞄准镜,不过显然,父皇也不明白。
他听着父皇一遍一遍说着往事,眼睛里散发出温柔的神采。
每次,父皇昏睡过去之前,都会问一句:“冬白,还没有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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