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不居,时节如流。
自从宫里又添了几位皇子公主后,渐渐热闹了起来。只是皇帝得了八皇子后,像是有此子则万事足,把为数不多的空闲时间,大都分给了八皇子和其生母淑贵妃,连皇后和早前受尽宠爱的五皇子也要避其锋芒,而已经长大的太子殿下,更是搬离皇帝旁边的寝殿,自己孤零零的住进了东宫。
除了每月初一十五,太子殿下平常竟然见不到皇帝几次,让人不得不感叹,没有亲娘的孩子日子苦,甭管天潢贵胄还是平民百姓,皆同此理。
只是这些话,宫里的少数几个人也只敢暗地里腹诽,是万万不敢说到明面上来的。后宫的人换过几茬之后,知道李冬白此人的已经寥寥无几,'桃花源'的大门,也已经封了好几年。
太子殿下自己都不知道生母另有其人,更不明白父皇母后怎么就不再如小时候那般宠爱他了,只以为已经长大,需要更加勤奋刻苦完成学业,才能让父母多看自己几眼。
每次父皇考校过他的课业和武功,总会深深的看着他,眼底露出欣慰与骄傲之色。父皇就算不说,他心里也懂得,父皇并没有像其他人挑拨时说的那样,厌弃于他。而他,也不必在乎故意传到他耳朵中的流言蜚语。
他只需要一往无前,把自己打磨成最锋利又最内敛深沉的,绝世神兵。
淑贵妃出身名门,比陈皇后也不遑多让。如果不是当时李冬白横插一脚,淑贵妃才应该是万众期待的皇后人选。她乃是赵氏前族长济南老王爷的侄外孙女,现任刑部尚书孔家的嫡女。
当时这位炙手可热的皇后人选,并不甘心屈于人下,也没有随着贤妃、德妃一起入宫。只是兜兜转转几年,淑贵妃视京城诸多才子俊杰如无物,一颗心全系在了皇帝身上,孔家正感无奈,却没想到皇帝一朝出宫,机缘巧合之下见到了孔小姐一面,便直接一纸诏书封妃,将孔小姐接入宫中。
待到淑妃生下八皇子,直接晋封贵妃,恩宠不衰,连皇后都要让她三分。
这日,德妃站在殿门前,远远的望着小公主在院中玩耍。大宫女海棠为她披上一件披风,意有所指道:“娘娘,起风了。”
德妃拍拍海棠的手道:“不怕,任凭风起云涌,磐石自岿然不动。”
海棠低了低眉,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说道:“贤妃娘娘,殁了……”
德妃一愣,紧紧的拢了拢披风,缓慢说道:“走了也好,她一直想不明白,活着也是受罪。”
贤妃在净心苑关了一年半,到底凭借家中父兄的功劳放了出来。只是她还是压不住心中的怨恨,想诬陷陈氏姐妹谋害太子,却反落入彀中,真的把太子殿下的奶娘给毒死了。
伺候太子的雪姑姑也中毒甚深,一直缠绵病榻,被送出宫外。
皇上震怒,打杀了二十多人,将贤妃打入冷宫,父兄也降职外放,离开了京城。只是,他们离开之前也没有放过护国公府,不但把陈皇后的侄子弄瘸了腿,还参了陈贵人的父亲一本,把他从工部侍郎的位置上拉了下来。
陈皇后去冷宫教训贤妃的时候,一时不察,竟然被她用尖尖的簪子刺进了肩膀,将养了两三个月伤口才愈合,以后也会常年酸痛。
媚婕妤、丽才人、柔婉仪、贤妃……,一个个有的被陷害,有的生病,有的落水,有的自戕,都如同枝头的花朵,凄风苦雨一来,便消逝于地,零落成泥。
“娘娘,最近前朝有些议论……说是以陛下对八皇子的疼宠,这太子之位,以后还说不准落在哪里。”
德妃讽刺一笑:“在这宫里,太子殿下才是磐石,你要谨记,跟着皇上,跟着太子,咱们才能长久,如松柏长青。
就算一年四季都不起眼,也抵得住冰雪侵袭。”
海棠不解,自从八皇子落地,皇上连后宫其他娘娘处都不怎么去了,宫里已经四年没有新生儿降生,与前些年一年出生三四位皇子公主的时候,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而且现在,皇上竟然清心寡欲,开始信奉起修道成仙之术,经常把自己关在殿中打坐。
“娘娘,除了朝堂,皇上现在一门心思都在淑贵妃身上,连陈贵人和五皇子那里去的都少了,贵妃娘家又得力,文臣武将中都有他们家的人。说不定,这传言也并非空穴来风……”
陈贵人虽然生育了五皇子,却因为皇后心中别扭不喜,并未加封。她似乎唯皇后马首是瞻,将五皇子日日放到皇后面前,倒好像五皇子是皇后亲生。要不是皇上不许,说不定五皇子早已养在皇后膝下。
德妃冷笑一声,却道:“前些日子庄昭仪开玩笑,说陛下早有道心,就算是行鱼水之欢,也冷静自持,连亲吻都不曾。
那时候,阖宫妃嫔脸色如何?
可曾有一人出声反驳,嘲笑她不得圣心,才得不着轻怜蜜宠?”
海棠想起那日整个后宫主子的尴尬死寂,不由恍然大悟。
还是年纪最小的林容华小声嘀咕:“我以为皇上不满意我,才从来不喜欢亲亲抱抱,连唯一一回来我殿里,还要关灯……”
她旁边的庄昭仪忙拉了她一把,有些艰难的笑了笑:“都怪我嘴欠失言,娘娘们喝茶,喝茶……”
阖宫这十一位主子,除了那三四个,谁也不知道皇帝怎的如此冷情。
而那三四位,心中却不约而同的想到,'桃花源'中屏风上的人,能否让冷峻严肃的陛下,除却一身冰人的寒意,变成灼烧的火焰。
陈灵儿想起以前皇上与李冬白相处的情景,不由得攥紧了手指。呵,那时候,陛下可远没有现在这般冷静自持,恩威并重。
可是那又如何,他们不还是要各自天涯,相忘于江湖。
如今,最重要的是,淑贵妃风头正盛,得想个办法打下她的嚣张气焰。
等到适当的时候,说不定还要借皇上对李冬白的旧情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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