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皇宫，花朝节。
陈皇后嘴角挂着得体的微笑，看着新选进宫的两个才人，带着宫女们如花蝴蝶似的绕着花树采花。
她的眼神里闪过不耐，心中浮躁，只能低头喝了一口茶掩饰。
左右两旁坐着的贤妃和德妃，也做出了一样的动作。
等到放下茶盏，三个人不经意间视线交汇，便都有些尴尬。良久，竟然颇是同病相怜一般，相视苦笑起来。
在这宫里，已经摘了近一年的花了，她们现在可没有半分兴致。
还未过双十年华，她们便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垂垂老矣，也就只有新进宫不到半个月的这两位，还能如此烂漫天真。
三人又互相打量了一下，都觉得彼此确实算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怎么正值血气方刚的皇帝，就是能不动心呢？
要不是有个聪明伶俐的太子殿下在那里杵着，她们简直要怀疑，皇上是不是有什么令人讳莫如深的隐疾，比如，天阉不举……
快一年了，她们竟然还都是完璧之身，传出去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以前她们哪个不是光鲜亮丽，艳色灼人？本来还别着苗头要斗上一斗的心思，已经在日日夜夜的孤寂中消磨殆尽。
咱们这位皇上，看她们的眼神，跟看根木头桩子差不多……
说不定连木头桩子都不如，木头桩子挡路，他还得仔细看着绕过去。
她们几个人那么显眼的在那里恭候着，皇帝连视线都懒得瞟过来一眼。
虽然家里早有交待，让她们低调隐忍一段时间，可是这都快一年了，她们还是没有看到半分希望。
“皇后娘娘，那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贤妃终于忍不住，把藏在心头的疑惑，问出了口。
德妃也直起了背，往这边倾了倾身子。
陈灵儿的眼睛，却一下子红了。
她眨巴了两下眼睛，还是委屈的想要落泪。
“她……她是最好的人……”
对比咱们这位皇帝，李冬白简直对她太好了。嘘寒问暖，无微不至，把她娇宠的好像捧在手心里……
陈灵儿想起李冬白对她的诸多好处，忽然便泛出了一丝后悔。
如果她现在还跟李冬白在一起，她一定会骑着马，抱着自己出去踏青赏花。
李冬白会带她吃遍杭州城，喝酒、烤肉、吃点心、买首饰……
自己会每天都过得很开心，缠着她领自己四处游玩，有一点儿病痛，都要撒娇抱怨，让她甜言蜜语的哄去。
现在，她的心里，怕是只剩下白夕和朱可可她们了……
陈灵儿想到这里，忍不住紧紧的攥住了手里的帕子。
李冬白会忘了她吗？
生病的时候，她搂着自己睡过好些天……陈灵儿脸色微红，一时间出了神。
贤妃和德妃互相望了一眼，十分奇怪陈皇后的反应。
她们早就听说陈皇后入宫之前，与那位就有些交情。只是这都近一年时间，她们从来没有从陈灵儿嘴里，听到她提过一回，便觉得两人也就是泛泛之交，认识而已。
怎么现在这番情形，却又不像，陈皇后反倒像是想起了心上人似的，看起来诡异万分。
贤、德二妃目露诧异，都看着陈灵儿若有所思起来。
“娘娘，那位已经离京近一年了，咱们皇上还夜夜搂着太子殿下睡，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德妃慢悠悠道。
贤妃眼睛一亮，紧盯着陈灵儿的嘴巴，期待着她的回答。
陈灵儿一愣，猛然从自己多愁善感的思绪里抽离出来。
她优雅的掏出手帕，印了印眼角，犹犹豫豫的说道：“道理是该如此，可是皇上不来，咱们……”
她们何尝不知道，自己进宫绝非皇上所愿，乃是世家贵族与皇权博弈的结果。
当时既然各退一步，她们也谨记家中教诲，知道陛下是不好惹的，便一直规规矩矩的隐忍下来。
呵，咱们这位陛下还是个勤俭节约的帝王，后宫用度比起先皇那时，削减了一半，连以前小皇帝在位时都比不上。
她们以前在家里，哪个不是千娇万贵，山珍海味应有尽有。没想到入了宫门，进了这天下最富丽堂皇的所在，反而要节衣缩食，连嘴巴都亏待了起来。
三人想起这一年来过的日子，心里都不由酸涩起来。
贤妃气得又喝了一口茶水，想压压火气，谁知一入口，就呸呸呸吐出来两根茶叶梗来，沾在嘴角挂着，看起来分外好笑。
德妃实在忍不住，对着她的窘态，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黑了心肝的狗奴才们，连这样的茶，都敢往宫里送……”
贤妃气得嘴角哆嗦，旁边的女使拿着帕子给她擦嘴，却被她站起来一巴掌扇倒在地。
那女使趴在地上，眼光一暗，心内鄙夷道：这会子装什么大尾巴狼，这种茶叶都喝了快一年了，也没见你敢去闹腾……
“娘娘，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您得想想办法啊，太子殿下都快三岁了，哪里还用得着陛下天天哄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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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妃气得眼睛都红了。
“可是，这宫闱之事，前朝咱们的父兄和大臣们，也确实不好说话……”
陈灵儿垂下眼睛，等着她们两个出主意。
德妃讽刺的看了皇后一眼，哼，不就是只想得好处却不想出头嘛，一个皇后都混成这样了，还和她们玩心机。
“帝后刚大婚时，大人们确实不好多话，管到皇帝的床上去。
只是这都一年多了，就算是为了皇家开枝散叶，娘娘也不能再等下去。”
听了德妃的话，陈灵儿的脸色，就是一白。
若是被人知道她不能生子，别说男人们嫌弃，就算同为女子，也会对她诸多鄙夷。
虽然明面上大家默认赵政就是她所生，可是这内里是怎么回事，谁还不知道谁呢。
她不孕的秘密，除了杭州王府里亲近的几个旧人，应该没有别人知道。李冬白为了保护她，早就已经下了封口令。
这宫中知道的，就只有伺候赵政的冰儿、雪儿和奶嬷嬷。
至于皇上，应该也是不知，不然哪里会同意娶了自己？
“妹妹们可有何良策？”
陈灵儿定了定神，僵着一张脸，又挑起了嘴角，轻柔的含笑问道。
德妃的目光，看向嬉笑着追逐蝴蝶的两个小才人。
陈皇后和贤妃，也跟着她转过头去。
三道冰冷的目光，缠绕进两具鲜活灵动的身躯。
如此天真烂漫，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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