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光阁前,二三十丈大小的石坪之上,十数位修士围坐一圈,皆是神色凝重,在听一人说话。
“据余行子师弟所言,那林一来自海外,自幼修习《玄天心法》,且身怀金龙异象,并轻易开启玄天殿取走了仙境重宝。由此明证,此子身系我玄天门的那一桩千年公案。而一月有余,其不知所踪……不知各位同门有何良策,不妨一一讲来!”
说话的乃是掌门广齐子,他居中而坐。两侧为分别为余行子、弘道、施诸与济方四位金丹后期的长老,余者乃是金丹中期的长老。
这伙修士之中,坐在末位的白衣女子正是兰琪儿的师父庄云,她娥眉轻蹙,神色忧虑。事情怎会这般的凑巧?当初海上所遇见的那个练气小辈,竟是干系着玄天门的千年秘辛。而更是令人想不到的是,因琪儿与那人交往过密,余行子为此死死揪着不放,使得自己师徒置于风口浪尖之上。这可如何是好?
“此子自知祸大而不敢返回山门,各个仙门及家族亦是未发现其踪迹。我以为,他定是藏身于凡俗之中。如此,可就麻烦了。我等总不好于凡俗间大动干戈吧!”四位金丹后期的长老皆为半百的老者模样,说话的弘道亦是如此,其拈须摇头,显得无可奈何。
施诸点头说道:“弘道师兄所虑极是,此子若是永不返回仙门,或是逃离大夏,我等又能如何?”
“哼!两位师弟差矣!此子身上的东西,可是关乎着我仙门的根基,关乎着我等的修行……”广齐子身边坐的便是余行子,他一声厉喝,并未惹得他人生恼,反而引来诸位同门的点头附和。
“我玄天门上下苦苦寻觅多年的是什么?还不是这个林一身上的东西?我等自是明晓大义所在,只不过是唯恐惊扰凡俗罢了!余行子师兄勿忧!”弘道说了一句,施诸跟着说道:“断然不得放过此子,可……师兄可有良策?”
手拈长须昂起了头,余行子又不屑地暗哼了一声。心忖,一个个只顾着埋头修炼,却不谙世事,玄天门早晚要被他人取代。他轻咳了一声,带着几分训斥的口吻说道:“我玄天门的《玄天心法》有所残缺,此乃大夏仙门中公开的一件隐秘之事。我等修为止步于金丹后期,于此不无干系。而那小子的身上不仅有完整的《玄天心法》,还有玄天殿中的仙家至宝啊!那玉片说不定便是通往真正仙境的途径,又或是一部可以成仙的通天秘笈,而这些本应是我玄天门之物,如今白白便宜了一个臭小子,莫非诸位真的视师门而不顾?视两位师叔而不顾?”
余行子的嗓门愈来愈高,直至最后竟是瞪起了眼睛。他的言行使得在场的同门尴尬起来,却无人与其顶撞。这些浅显的道理谁不晓得,那个林一自是不能放过,还不是存着一分善念而不忍扰乱凡俗吗!更何况,掌门师兄尚未说话,这分明是僭越之举。
“师弟……你若有良策说出来便是,本座……自当应允!”广齐子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还是耐着性子说了一句。
环顾左右,余行子的脸色缓了缓,冲着广齐子拱手为敬,这才沉吟了下,说道:“玄天仙境关闭已一月有余,我门下弟四处搜寻无获,而此事断然不能再耽搁下去。故此,为本门计,当通令天下仙门共同缉拿林一。无论是灵山、僻野还是凡俗村镇,皆应撒下人手,为这小子布下一个天罗地网。此外,黑山宗公冶干修成了元婴一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我玄天门不妨与其结盟……”
“这个……”广齐子出声打断了余行子的话,他皱着眉头不解地问道:“为了一个筑基小辈,我等已是大动干戈,又何须假借此事与黑山宗结盟呢?何况两位师叔云游未归……这,这未免小题大做,怕是会惹来天下同门的耻笑啊!”
“师兄糊涂!”余行子随口顶了回去,又正色说道:“此事干系重大,莫说是一个筑基小辈,便是一个凡人又怎样?我师门上下当慎重待之,这才不辜负两位师叔所托!还有,我虽通令天下仙门,你怎知没有阳奉阴违者?而此时的黑山宗已与我玄天门不相上下,正是借力借势之时,只待抓住了那个林一,功法在手,何愁我等的修为不能更上层楼?届时,天下之大,谁敢与我争锋?行事当审时度势,断不可瞻前顾后而优柔寡断!”
被这么一席话说在了脸上,而对方的话里话外听起来又不无道理,使得广齐子老脸红了又白,神色变幻了一阵子。见诸位师弟皆不吭声,他只得点头说道:“暂且就依师弟所言……”
“掌门师兄英明!”余行子顺口一句好话甩了过去,亦不顾对方的脸色,他颇为自得地说道:“于此事有大功者,乃是我的徒弟冼峰。他有一计,我以为可以一试,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只不过,还须庄云师妹……”
“此事不可……”庄云出声说道。余行子脸色一沉,义正辞严地质问道:“有何不可?是你徒弟要紧,还是师门要紧?孰轻孰重,师妹当心里有数,勿因一时的俗念,而毁了我玄天门千年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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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云无奈地望向了掌门师兄,对方叹口气,说道:“且试试……”。她又求援地望向了四周的同门师兄弟,却是无人理会。余行子那句师门兴衰的话太重了,谁也不敢有所异议。
“若是林一能将我玄天门的一切拱手奉还,此事未必不能大而化小,小而化无。须知一套完好无损的《玄天心法》,与师门与师妹自身,不无益处啊!庄云师妹又何须为此担忧呢!”余行子的话语忽而缓和了起来。
此事未必不能大而化小,小而化无?庄云的神色不由得踌躇起来……
就在此时,一道流光忽而划空而来,转而化作一块玉简落在了掌门广齐子的手中。未几,他眉头一皱,说道:“正阳宗被黑山宗围攻……?”其话音未落,在场的同门均感错愕。余行子亦是如此,他稍稍楞怔了下,忖思了起来。
“黑山宗借口与我玄天门结盟,举众奔赴丹阳山,逼正阳宗交出林一。其宗主鸿元子发来书简质询此事真伪,并求我速速派人前去主持公道……”广齐子放下手中的玉简,脸上呈现出怒容,说道:“结盟一事尚在议定之中,黑山宗怎可借此肆意挑起仙门之争?我若是不派人前去制止,只怕大战难免……”
“黑山宗此举太过放肆了!视我玄天门何在?”
“黑山宗之所作所为,早有风传,只怕是有预谋……”
“之前,黑山宗便无故灭了黑水崖的秋家。此次玄天仙境之行,我玄天门只不过循例行事,并未派出太多的弟子随行,黑山宗的阵势却非同往日;更有甚者,众多门派的弟子被其截杀。此般种种,件件属实,并非虚构,而我玄天门上下始终熟视无睹。仙门大乱在即,我等再不能坐视不理……”值此群情激愤之机,庄云高声说道。她亦是无奈,多次对广齐子提起黑山宗的异常,却每每无功而返。谁让这个掌门师兄总是抱着息事宁人的念头,又借口两位师叔不在山门,凡事只晓得戒急用忍,才落得个眼下这般情形。
脸上的怒容未消,广齐子抬手虚扶,见同门噤声,他轻轻颔首,接着说道:“我当即刻派人前去……”话未说完,一声冷笑声起,众人皆循声望去。
“呵呵!真是本末倒置啊!”余行子冷笑了一声,手拈长须,冲着众人摇摇头。他的嗓门再次大了起来,带着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神情说道:“我等先前所议的是什么?全力缉拿林一啊!林一的山门何在?正阳宗啊!黑山宗所为何去?履行同盟之约,逼正阳宗交出林一啊!这岂不是与我等不谋而合吗?我玄天门不好上门索人,而黑山宗之举恰逢其时呀!为何还要去阻止?我等只顾着仙门道义,那《玄天心法》还要不要了?任林一那小子独自逍遥了?因噎废食莫过于此,本末倒置莫过于此啊!”
“还有,黑山宗截杀修士可有明证?人家说了良莠不齐在所难免,以后当严加管束弟子,你还能怎样?黑山宗灭了黑水崖秋家?单凭一个练气弟子的指证?凡俗官府行事还要个人证物证齐全,凡事同理,我等仙门相争亦不能例外!且不可因小失大,而忘却了我等要抓的那个林一啊!”
余行子一席话说完,干脆摆出闲云出谷、与世无争一般的神态,阖目调息起来。
众人一时无声,庄云的胸口起伏了下,暗暗叹了口气。而广齐子亦是一时语结,揪着胡须摇摇头,颇为无奈地说道:“事关重大,两位师叔又不在……且黑山宗只为林一而去……本座以为,还是慎重为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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