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分火大,也十分焦急:“可他不是宁原!”
尽管我知道我的话或许会伤到那坞,但我必须浇醒她,她现在完全被宁原蒙蔽了理智,盲目的追求不切实际的感情。
那坞脸上完美的妆容有了裂痕,她近乎崩溃:“我知道我知道我全都知道,可是,我控制不住越来越想宁原的心,那张脸,是我见过和宁原最相似的,我想宁原,想抚摸他的身体,想亲吻他的嘴唇,想有关他的一切,想得我快活不下去了。”
每个人的诞生,是随机事件,死亡却是必然事件,当一段爱情结束时,必须要直面,并且要战胜已经死去的自己,否则,你就无法,死而复生。
“我很清醒,清醒的看着自己一步一步的在宁原的世界沉沦,我知道他不是宁原,可是,不要紧的,我会像爱宁原一样去爱他。”
我看着那坞,她的影子瞬间和几个月前的那坞重叠。
这个疯狂的那坞根本还是死去的那个那坞啊,这段日子,我以为那坞已经慢慢开始恢复了,可是,我错得离谱,从宁原死去的那一刻,那坞就已经死了,从身体到灵魂,一直不曾活过来。
“你会泥足深陷的……”并且,从他的眼神,这个男子未必全心全意地爱你,要是有一天他知道了你接近他的真相,他未必会留下来,能有几个人愿意活在别人的阴影下,甘为灯塔。
那坞无畏的笑着:“我早就已经陷进去了,就算是泥潭我也不怕,比起失去宁原,我还能失去得更多吗?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言小情,求你,别击溃我,这是最后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
那坞哀求,双手攀着我的手臂半跪在我面前,我仿佛又看到了失控后狰狞可怜的妈妈。
她这个样子让我很心疼,疼得胸口喘不上气,我怕那坞无法鲜明的存活,但我更怕那坞无法承受得而复失的痛苦,那无疑是再一次将她推入地狱,从此万劫不复。
她不是九尾狐,别说重生九次的怪诞,她连复活一次都苟延残喘,这样,我怎么敢放任她去痛苦,我又哪来的勇气放任她去痛苦。
可是,我也不想再见到那坞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了,那样的那坞,那么陌生,那么空洞,那么凄苦,如同一朵风雨中摧毁的花儿,成了她最讨厌的悲剧女人的样子。
以我对她的了解程度,她并不会因为我反对她而停止追逐,相反,她会来得更加猛烈,她从来都是不怕死的人,她有她的执著,甚至执念。
我并不是没有选择,可我只能选择姑息,让那坞在我眼皮底下,总好过她背着我行动,让我一无所知。
我必须承认,我不是一个称职的朋友。
那坞胡闹,我陪着她一起胡闹。
那坞荒唐,我也陪着她一起荒唐。
“想什么呢?”司肀好看的大手在我眼前晃动,上面糊着一层一层厚厚的面坨。
我从发呆中回神。
“不就让你打个蛋,至于露出这副痛苦的表情吗?是谁说要吃蛋糕的。”
司肀说着夺过我手中完好无缺的蛋,我太没效率了,司肀已经准备好面,我还连一个蛋也没打开,整个心思全投在那坞身上没回来。
司肀手脚十分麻利的打了蛋,滤过蛋黄,唰唰几下蛋白就打发在盆底。
我被那坞的事压的快窒息了,不吐不快,我大致将情况说了一遍,病急乱投医:“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办?”
司肀把面团放进烤箱,扭上时间,淡淡的讲:“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过犹不及。”
我看着司肀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脸不由火冒三丈:“别给我打太极。”
司肀抓着我的手往客厅走,一把将我塞进沙发,我想起来却十分困难,他说:“还有一段时间蛋糕才能烤好,坐着等吧,昨晚上的课你忘了?孕妇不能长时间站立,否则子宫压迫,血液回流阻力增加容易造成下肢水肿,麻烦你对自己负责一点。”
“司肀!”我真的生气了,敢情和他无关的事他都不关心,我太失望了,难道除了我真的再没人重视那坞了吗?
那坞爸妈都有了自己的家庭,又分别有了小孩,那坞这段时间的事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些日子过去了,也没人打算知道。
唯一关心她的宁原,也甩甩头狠心抛下她,走了。
一时委屈,一时怒火攻心,我觉得鼻子又酸又涩。
司肀的声音在我的头顶上方萦绕:“就为了这点事哭鼻子啊,看把你弄得。”
他手伸过来,才伸到一半就被我打掉。
此时他的脸上开始有些认真:“那好,我给你四个字,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我呆愣的问。
“还记得签文里的话吗?既来之,则安之,木强则折,其曲则通,有些事我们左右不了,改变不了,阻止不了,不妨换一种姿态迎接它,未必是一件坏事。”
顺其自然吗?
司肀望着我,眸色一沉:“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再也看不到我,就像我从来没出现过,你会怎么样?”
我静静地看着司肀,不说话,这个问题来得太突然了,突然得我措手不及,我被问住了。
这一天终于要来了吗?
我担忧的事终于要来了吗?
影怜的事挑破之后,司肀有三天未归,从那时开始,我就知道,这一天,其实已经并不远了。
三天啊,那么短的一点距离,几步路而已,他难道真的挤不出几分钟时间从那里回家吗?
过去的这一个多月,大家不过心照不宣罢了。
我有些头疼:“我不知道。”
除了这个答案,我想不出什么,我的手非常无力,眼睛热得很。
“我去一下卫生间。”我想要翻身起来,却无论如何也爬不起,我太笨了太胖了。
我垂头丧气,又十分懊恼,懊恼我为什么要吃得那么胖?
一双温热的大手把我按回原位,我慌乱的把他挥开:“我要去卫生间。”
司肀将我拉起,却笑出声:“我还以为你是没有感觉的人呢。”
他是什么意思?
我看着他脸上得意的笑,知道我被耍了,我迫切的逃离:“我真的急。”
我挥了他的手往卫生间跑,再出来时他站在厨房里。
我挪过去,站在门外,看着他发呆。
“还有几分钟就好了。”
我并没有说话,他怎么知道我在?
我欲盖弥彰的说:“你很喜欢蛋糕?”不然他怎么会?
“喜欢吧。”
“很少有男人喜欢吃甜食,你是个例外。”
司肀轻轻笑着:“小时候偶然一次吃到蛋糕,那种香甜的味道始终无法忘却,可那时候不常能吃到,有一段时间甚至觉得,有蛋糕吃的时候是最幸福的时刻。”
他闭着眼睛,整个人沉浸在幸福之中,我看着他的脸,一阵悸动。
“现在我有了自己的蛋糕,幸福感却淡了,回头才发觉,我不是因为有蛋糕才幸福,而是因为有他们才觉得幸福,可是,时光挽不住流年,物是人非,最简单的幸福已经不复存在。”
司肀很少流露出感伤,至少在我面前没有过。
他脸上有几分黯淡,我看着他的脸瞬间有些难受,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情绪,它随着司肀悲伤的脸铺天盖地而来,是悲悯?是心疼?是同情?
我忽然结巴:“你现在…不幸福么?”
他望着我,眸色淡淡:“幸福,我的幸福不在别处,我的幸福在…身上。”
“嗒”的一声,烤箱报警提示,时间到了,司肀拉开烤箱,留下我在原地发呆。
该死,烤箱什么时候不响偏在这个时候响。
他的幸福……在谁身上?
我心底发出几个不愿接受的字眼:……是影怜吗?
我实在不该有这样的想法,这不关我什么事,不是吗?
可是我为什么觉得憋了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就那么悬在半中央。
以前我束缚了他,用婚姻。
现在我又束缚住了他吗?
用……孩子?
直到有双温柔的手,来回的抚着我的眼角,我才回神,司肀说:“不要悲伤,你悲伤起来,总让我找不到终点,你不是喜欢吃蛋糕,试试看,味道应该不会比和禾烤的差多少。”
我皱皱酸涩的鼻头,挖一口蛋糕进嘴里,好吃,好吃得我眼底开始分泌一种咸度不高的液体,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提拉米苏。
“难吃也不用哭吧,这么不给面子。”司肀突然一把夺走我的蛋糕,手在我脸上擦来擦去。
我哭了吗?
我别过头,脸的确有些湿润,我一把抹掉:“我没哭,我只是打哈欠。”
“打哈欠为什么不张嘴巴?”
我嘴硬:“……我闭着嘴巴打哈欠。”
司肀深长的说:“你吃了我的蛋糕,记得别反悔。”
“啊?”反悔什么?难道这个蛋糕是他准备好的……散伙饭?
他温软的笑:“啊什么啊,嘴巴张得那么大,我都快看见你扁桃体了,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
司肀紧紧盯着我,突然问:“做我老婆怎么样?”
我望着他落拓而自信的脸,沉默不语。
这是个有歧义的问题,可以理解为两种意思,一,做他的老婆感觉怎么样?二,做他的老婆好不好?
我选择了保险的答案:“做你老婆感觉还不错。”
拜托司肀,别这么朦胧不清。
拜托司肀,别这么扰乱人心。
如果有一天,你真的离开了我,从我的视线突然消失不见,我怕我会,习惯你的存在,我怕我会,无所适从。
如果可以,请别太决绝,我需要时间去接受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