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头,发懵的看着眼前的人,他递过一包清风纸巾:“很疼吗?对不起哦,球是我的,我不知道树后有人。”
基本上,我的表情是龇牙咧嘴,疼吗?
疼得要命。
我想我可能被砸成脑震荡了,强撑着抹了抹眼睛,说着违心的话:“还好!”
我不干了,也懒的再理人,气嘟嘟的偏斜着身子,想来也背,大榕树离篮球场十万八千里,偏偏我还是那么倒霉的被砸中。
算我没礼貌好了,反正我平时见人也是爱理不理,现在我更不想搭理人。
有谁平白无故的挨了一顿打还能若无其事?
反正我是做不到的。
再者,我是学校公认的难相处,不,是不能相处,索性我连装都不必。
“你别哭,我带你去医务室,我真不知道树后有人,我保证!”可能是我没再讲话,男孩边说边焦急的伸手过来拉我。
多少年后,我还是一直没有搞懂,这一球到底是有心的,还是无意的。
我冷淡的说:“我没有哭,你不用保证,我也不需要你的保证。”
“哦~”
我坐在地上,低着头,头顶洒下一片阴影,我稍抬头,看见一只大手向我的方向而来,我退退身,他的手伸的更长:“别动!”
他接下来的一个举动让我快吓掉了下巴,他另一只手直接托着我的下颌骨,然后手向我头顶而去。
我快要叫出来了,他缓缓从我头上拿下一片枯叶,随即松开我,把玩着叶子,拿着枯枝旋圈,一边哼唱着:
“叶子是不会飞翔的翅膀
翅膀是落在天上的叶子
天堂原来应该不是妄想
只是我早已经遗忘
当初怎么开始飞翔
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
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
爱情原来的开始是陪伴
但我也渐渐地遗忘
当时是怎样有人陪伴
我一个人吃饭旅行
到处走走停停
也一个人看书写信
自己对话谈心
只是心又飘到了哪里
就连自己看也看不清
我想我不仅仅是失去你”
他唱的很好,手也生的很好看,很修长,骨节分明,指甲饱满,叶子在他的手里舞出优美的弧线。
他看着我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我叫楚歌,楚歌的楚,楚歌的歌,你呢?”
我神思百换,眼有疑惑,此楚歌是学校的播音员楚歌么?
我索性大摇大摆的打量起他来,他很高,即使他蹲在我面前,我也得仰着头才能看到他的脸,他的皮肤很白皙,有一双很漂亮的单眼皮,那张清秀阳光的脸,若是留一个马尾,能比女生还俊俏,笑起来很温暖,难怪迷倒了万千少女。
我之所以知道男播音员叫楚歌,一是有一个成语叫四面楚歌,所以有留意到,二是他每次和校花搭档方悦荏开播之前都会有这样的一段开场白:“大家好,我是风雨无阻的楚歌,每当澄明离日,照影春星前夕,我总盼望着与你们相遇........”
可能是我久不回答,楚歌伸手在我眼前晃,经过刚才的事,我条件反射般的微微后退。
他旋身坐在我身旁,与我并肩而立。
楚歌拉了拉皱起的白色球衣,又问了一遍:“你叫什么?”
我有些答非所问:“你播音的声音很好听。”
楚歌侧头,面向夕阳,被阳光刺皱了鼻头:“我现在的声音不好听么?”
“好听。”我说。
楚歌轻轻笑着,耀人眼目,他说:“谢谢!可你是不是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言情。”
楚歌问:“哪个qing?”
我说:“绝情的情。”
楚歌愣了一秒,然后问:“你为什么要叫言情?”
我收拾着早丢一边的《理智与情感》,看了楚歌一眼,不甚其烦:“因为顺口。”
我站起来,跨步而走,楚歌扬头看着我,他问:“你要走了么?”
我点头,转身回宿舍,楚歌在我身后喊:“再见!”
“再见。”
我不尽敷衍的说着,因为我和他,不会再见。
隔天傍晚,我睡在叶子里,秋天似乎要到尽头了,叶子落着,一个时辰未到,把我埋了一半,一束光打在我的眼睛上,刺得我半眯着眼睛,明光闯入我的半边眼睛,然后我看见了那个――楚歌。
他半蹲据在我的头上方,俯着头朝我笑,手里拿着两片我原本用来遮眼的叶子。
我有些生气了,这片地方虽不是我的,他有那么多可以下脚的地方,我喜欢的只有这一个,他何必要来跟我抢?
我翻身爬起来,姿势十分不雅观,其实没什么雅观可言,我都席地而卧了。
拍拍校服裙摆上的泥土,算了,清静的地方被割据了,不夺人所好,干脆点让给他得了。
“言情,做我……朋友吧。”
楚歌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我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脚步。
“为什么?”楚歌问。
我说:“因为我不需要朋友。”
楚歌不知何时已移身到我前面,拦住我的去路,他说:“如果我数清这棵榕树的叶子,你就做我的朋友,好么?”
我望了一眼大榕树,枯黄的,半黄不黄的,虽已落了三分之二,但零稀的,好多叶子,这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我说:“随你。”
当我周休再次回来学校的时候,大榕树不见了,整块地方被夷为平地,我跑去问门卫叔叔,门卫叔叔说,这棵大树总是落叶,风一刮,到处都是,怎么扫也扫不完,校长找人来锯了,改种几株橡皮树,过几天就有人来挖坑,刚好可以赶在夏天长大。
没了,我望着大榕树生长过的地方,特别想哭,我还要在这里度过近三年的时间,以后我该逃到哪里?
就在这时,我身边传来了一记好听的声音:“我已经数清楚了。”
我恨恨的看向声源处,楚歌开心的笑着。
我很生气,甚至有怨恨,他怎么能落井下石,火上浇油,大榕树被伐了,他难道很开心么?
“还有最后一片叶子。”
楚歌拿出一个琥珀,里面嵌着一片叶子,枯黄的。
他递给我,我没有去接。
楚歌把琥珀塞进了我的手心,琥珀上属于他的温度过渡而来,是暖的。
我看着叶子,难道他之前就知道大榕树会被伐?
我问:“哪来的?”
“你头顶取下的,第一次弄,不是很好,但我想你以后看到它可以有个安慰。”
我很犹豫,拿人手短我自然是知道的,可是,把琥珀还回去,我却不舍得,他说的很对,的确是个安慰。
“谢谢。”
楚歌说:“我也不需要你的谢谢。“
嗯?
楚歌微微笑着,十分爽朗:”就像你不需要我的保证一样,言情,我做你的朋友吧。”
是请求,而不是询问。
他居然请求做我的朋友,像我这样的人,有必要请求吗?
我咬着唇看着他的脸,很真诚,满满的期待,撒谎时是不是都是这样?
我赶紧收回视线,切齿而言:“不了,我很难相处。”
“没关系,我朋友也少。”他不屈不挠。
“我没时间处朋友。”我再次拒绝。
“没关系,我有时间。”
楚歌笑着,一脸阳光。
他是一个阳光快乐大男孩,像我这样阴暗的人,还是不要荼毒他了吧。
“我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