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应落下，他手中的小纸条也跟着失去了最后的重量，从最顶端开始解构，不消片刻就化成了细小微尘，被风带着消散了。
空元思重新靠回躺椅中，维持着那个有些懒散的姿势看着天。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回过头，与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身后的盛衍对上视线。
他眼睛还是那么蓝，像是头顶的天。
见空元思朝自己看过来，盛衍牵起唇角，那张缺乏表情的脸上又露出了那个像是练习过许多次的挑不出错的笑。
空元思有心想起身，但或许是因为睡了太久，他试了几次都起不起来，干脆也就放弃了。
盛衍见状，默不作声地走上前，双手托住他腋下，像是拎起一只没多大力气的猫一样将他整个人都轻柔地托了起来。
空元思：……
突如其来的视角转换让他愣怔片刻，等到反应过来时已经被盛衍放回到了地上。
重新落在实地，空元思低头有些难以理解地打量了一下自己。
虽然有点瘦，但怎么也是个身高超过了180的成年男性，为什么会到哪都在被提来提去呢？
疑问在他心里转了一圈，空元思看看微笑注视自己的盛衍，迟疑片刻，最后还是没问出口。
整理好心情，空元思才想起自己之前的打算，轻声问道：“我睡了多久？”
盛衍低垂下眼睛，避开他的视线，片刻后又抬眼回答：“73小时38分钟23秒。”
空元思：……
一时间不知道该为自己睡着的时间惊讶，还是该为这个精确到了秒的计数惊讶。
片刻的复杂情绪过后，空元思选择再次将这个问题抛开不提，转而说起了自己回来之后没来得及提起的问题：“你现在算是系统，还是黑户，还是我的员工？”
“我在永无乡副本的事情你可以查到吗？”
盛衍：……
盛衍沉默。
这一次他没有再试图遮掩，蓝色的眼睛里快速流窜过数不清的数据，像是因为信息量过大有些短路。
过了半晌，数据流消失，盛衍有些滞涩的声音才给出了回答：“现在，算是员工。”
“我没有权限查看当前副本之外的信息。”
空元思像是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异常，点点头表示了解之后姿态轻松地又伸展了一下身体，这才语气懒散地开口：“那我给你讲吧。”
——
中庭，安居商会
圆胖男人擦着汗穿过一众来来往往的玩家，来到了位于商会最顶层的办公室门前。
他在门前站定，隔音良好的办公室房门阻隔了外界包括他在内的所有窥视。
想到自己听见的那些消息，圆胖男人又擦了一把额头冒出的汗，另一只手放在胸前握紧了衣服下面的吊坠。
吊坠的形状是他已经在用心用手都摩挲描绘过无数次的形状——一个既像是眼睛也像是嘴巴的图腾。
在心里细细将手心图腾的形状又描绘了一遍，感觉到紧张感逐渐退去，圆胖男人总算是睁开了眼睛，上前敲响了房门。
房门在他敲响第一下时便自动朝内打开。
“季会长……”圆胖男人又擦了一把汗，走进房门。
也是这时他才看清内里景象，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会长……你，您怎么在这？”
偌大的办公室中，生着一张妖孽面孔的安和端坐在办公桌后，听见这声疑问，脸上笑意也未减半分：“怎么，你们的会长不配坐在这里吗？”
迎上他暗藏深意的目光，圆胖男人顿时又冒出了满身的冷汗 ，连忙解释：“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安和依旧笑眯眯的：“你们季会长进副本去啦，有什么事告诉我就行了。”
圆胖男人的一张脸皱成了苦瓜：“可是……”
安和抬手敲了敲桌面，一向温和的声音骤然冷了下去：“让你说你就说。”
圆胖男人一个激灵，推诿的话堵在胸口，最终还是被咽了回去。
“是这样的……”他声音有些发颤，“下面传来消息，说……”
圆胖男人咽了口口水，“说，阎问生死了。”
“死了？”安和微微前倾身体，脸上的神情多了兴趣，“有人亲眼看见的？还是有谁亲自动手了？”
圆胖男人垂着头，不敢去看他那双狭长的双眼，“都没有，他消失了。”
“这算什么死了。”安和有些无趣地靠回了椅子上，视线依旧停留在圆胖男人身上，“还有呢？”
圆胖男人身体一僵，正准备离开的动作也不得不停住。
“还有……还有……”他圆盘似的脸挤成一团，声音越来越小，“圣言那边，好像在筹划什么大事。”
安和声音幽幽：“什么大事？”
“具体是什么，还，还没打听到……”圆胖男人欲哭无泪，浑身都细微地颤抖起来。
安和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又露出了最开始的笑脸：“那行吧。”
圆胖男人快速抬头看他一眼，试探着开口：“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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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和语气轻快：“你走吧。”
圆胖男人顿时浑身一松，立刻就转身想走。
刚迈出一步，却又听见安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以后也不用再来了。”
圆胖男人顿时浑身僵硬，用尽全力也只能挤出一个僵硬的疑惑表情：“会长……您这是什么意思。”
安和伸手懒懒撑起一侧下巴，脸上笑容未变：“圣言不是要去什么新世界做造物主了吗？你不跟着一起，难不成还要留在我这苦哈哈地当打工仔？”
他略显浮夸地睁大了眼睛：“你这么伟大啊？”
圆胖男人：“……”
圆胖男人又咽了口口水，出的汗几乎浸透了后背，努力许久才艰难开口：“会长，我……”
“滚吧，”安和却不想再听他那些废话，眼底的凶光让他看起来再没了那种玩世不恭的轻浮，更像是伺机而动的野兽，他语气转冷，“带上你那些手下一起滚。”
圆胖男人连滚带爬地离开了房间。
房门自动关合上，安和收回目光，戳了戳办公桌上放着的一个毛绒挂件，重新躺回椅子里。
又过了好一会，他似是休息够了，懒洋洋地抬手在玩家手环上轻点几下，打开了玩家面板。
安和微眯起眼睛，手指在光屏上一边戳，一边将自己正在输入的内容轻轻念出了声
“亲爱的咖啡店店长，我唯一的好友，尊敬的，唔……尊敬的副本管理者……最近中庭发生了许多变化，我这里也有几个你的熟人想与您叙旧……”
——
萌宠咖啡店
“所以现在这个副本，算是有一半靠着小温妈妈才能存在吧。”
空元思看着天空，声音里也带着浅浅的笑：
“大概就是这样。”
他转头看向眼睛里不断流窜过数据流的盛衍 ，“有什么想问的吗？”
盛衍过了好一会才摇了摇头：“没有。”
空元思：“那……”
他的话被盛衍紧接着开口的声音打断：“系统说的没错。”
他眼中的数据流还在不断闪烁，密密麻麻的数据让那双蓝色眼睛失去了原本的颜色，也让他的声音显得多了点冰凉：“我现在并不完整。”
“必须依靠系统残留的部分，和系统一样，不断进行计算才能维持正常活动。”
盛衍：“那部分被锁住的权限，现在我也无法查看。”
盛衍：“抱歉。”
空元思没继续刚才的话题，看着他好一会，突然毫无预兆地向前伸出手。
盛衍从善如流，微俯下身。
手指穿插进柔软的金发，空元思的笑也更添上了几分温度。
他轻抚着盛衍的金发，声音带笑：“这又不是你的错。”
“过去的事情，该想起来的时候总会想起来。”
这么说着，空元思轻轻捧起盛衍依旧有些呆滞的脸，低垂的眼睛里映着细碎的金色阳光，
“只要我们还在一起就够了。”
盛衍的脸在他手里被挤得有些变形。
这一次他眼底没有再闪过数据流光
他说：“好。”
阳光很暖，气氛正好。
也正是这时
“叮——”
系统依旧掺着细细电流杂音的提示不合时宜地响起
“你收到了一条来自好友的信件。”
空元思没理。
系统：“接下来为您自动播报。”
空元思：……
系统的电子音没有感情波动地念着
“亲爱的咖啡店店长，我唯一的好友，尊敬的副本管理者……”
“最近中庭发生了许多变化，我这里也有几个你的熟人想与您叙旧。”
“我也有一些事情想和你谈一谈。”
“事情太多，一封信很难全部写下，所以接下来我会捡几个更重要的先告知你。”
“第一件事，据说阎问生已经死了，但并没有看见他的尸体，所以更准确地说应该是消失了。”
“第二件事，圣言教会开始准备搬离中庭，据说是要和所有的信众一起前往真神创造的新世界。”
“第三件事，曾经在副本中和你有过一段交情的熟人很多都被圣言的人追杀，被我们救下了，现在正在我们这里避难。”
“第四件事，系统宣布安全副本正在升级，且短期内不会再继续开放，升级后的结果未定，可能将不再是安全系统（ps：如果店里的猫猫狗狗照顾起来有任何困难，随时可以向我们寻求帮助。）”
“第五件事，系统宣布接下来即将进行重大更新，暂时关停了直播功能，似乎还停止了继续吸纳新人。最近的新人广场已经连续三天没有出现过新人了。”
空元思轻轻叹了口气，松开了盛衍的脸。
盛衍却没有向之前那样退开，而是上前一步，伸手轻轻将他圈在怀里。
空元思微愣，随后就听见盛衍在自己耳边极轻地又重复了一遍：
“好。”
他轻轻笑了起来。
在那个算不上美好的梦境里，空元思虽然没能找到窥探曾经的方法，得到的信息也足够解答他许多疑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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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本身的职责就是帮助未长成的小世界健康成长而存在，在真神提出建议之后，为了提高效率，它自然会愿意和真神一起创造出一个新的世界。
所有玩家和副本中的npc都可以是成为用以背负整个世界的神明的备选。
所以系统从未阻止过真神的成长，在他提出要创造一个世界时甚至还提供了许多的帮助。
可以想见，在逐渐强大，一点点塑造出属于自己的世界的过程中，目标是成为真正神明的真神发现了成为神明的真相。
谁会想要成为一个这样的神明呢？
很显然，真神是不想的。
虽然不知道真神用了什么方法说服了系统，又在暗中做了什么布置。
但最终结果已经出现了，他们一起为了新世界的某些存在又制造出了盛衍。
他似乎是有一部分由系统提供，所以在叛逃出去的时候，盛衍才能在不属于副本的新世界联系到系统的存在，之后又在数不清的副本中以npc的形式被系统作为样本模板借用身份来帮助那些过于困难的副本中的玩家通关。
而他可以帮助恢复精神值的特殊体质，很可能与真神有关。
至于他在被制造出来后逃离了新世界的理由……
恋爱脑监狱中出现的一部分记忆浮上脑海，空元思轻轻抬手回抱住对方。
他无视了系统聒噪的播报，轻声开口：“很快就要结束了。”
——
中庭
空元思选择离开副本之后又一次出现在了他曾经在新人广场睡着后再醒来时出现的酒店房间中。
安和大概是送出了那封信之后就派人到这里守着，因此空元思刚从空间转换的眩晕中回神，一睁眼就看见了床边围了一圈的人。
那些玩家打量他目光充满了惊奇，让他一时间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被触须们爬到了脸上。
他维持着这个怀疑，直到在去往安居商会总部的路上，听见这些人压低声音说着什么“永无乡”“拯救世界”空元思才意识到，自己在咖啡店中过的太过安逸，收到安和的信息之后就没多停留选择了赴约，似乎一直忘了去看论坛上有关于自己刚通关的副本的信息。
不过这毕竟也不是多重要的事情。
念头在心里转过一圈，很快被收回。
穿过一群群打扮各异，但都在经过时忍不住诧异回头的玩家，空元思总算是在安居商会成员的带领下来到了安和所在的办公室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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