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空元思明显神游的样子，阎问生倒是没有做出什么想让他回过神来的动作，只是静静等在一旁。

    等到空元思从那些回忆中回过神来，看到面前纹路无规律蠕动着的鬼面，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处境。

    很明显阎问生是将自己当成了那个让他发疯的少年，虽然不知道那个少年究竟是谁又为什么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甚至有着和自己一样的记忆，但空元思十分确信那绝对不是自己。

    要知道，那种时时刻刻想发疯做坏事的冲动早在他上学之前就已经被彻底压制了。

    看见那个在阎问生记忆里有着和自己相同长相，恨不得将“我是反派”四个字写在脸上的少年，这种青春叛逆期一般的表现让空元思只觉得死去的黑历史又狠狠给了自己一拳，实在没有什么怀疑自己记忆可信度的必要。

    收回飘散的思绪，空元思看着面前没有固定表情的鬼面问出了自己最在意的问题：“你是怎么去到那里的？”

    阎问生听见这个有些没头没脑的问题却骤然欣喜起来：“你想起来了？”

    紧接着他又笃定道：“你想起来了！”

    他看起来情绪十分不稳定，根本没有想回答空元思问题的意思。

    空元思被带入阎问生的记忆之后就从刚才被揪住领子的状态中放开，清醒过来时是正维持着和阎问生面对面站着的状态。

    毕竟这个房间中满地都是尸体和已经半凝固的血，就算想倒下都不太方便。

    趁着阎问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微微向后退开几步随后才开口打断了对方：“首先，我不是什么神明。”

    阎问生的嘶哑的笑声一梗，便听空元思继续道：“我也根本就不认识你。”

    阎问生鬼面上的花纹再次激烈蠕动起来。

    空元思却像是根本不在意他的不满，在口袋中确认里面的东西没有被刚才阎问生突然的攻击波及，低垂着目光继续试图向对方解释：“我也从来没有见过须安平，没有见过那些什么信徒。”

    这个名字刚一出口，空元思忽然感觉自己似乎被一道黏腻的视线快速扫过，他顿了顿，没有再继续提起这个话题。

    在确认了口袋中的物品依旧完好后，空元思抬眼看向鬼面已经再次转变为暴怒的阎问生，冷静又笃定地下了结论：“你认错人了。”

    这一次迎接他的是阎问生满载怒气挥来的弯刀。

    那弯刀锋利无比，加上这一次阎问生没有留余力，只一刀就将空元思放在口袋中的右手连着胳膊直接砍下。

    虽然那些触须还未蔓延到四肢，但伤口处也并没有流血，只是涌出了大片黑色的雾气。

    失去了控制的右手落在地上，松开的手掌中，被揉成一团的金色塑料糖纸在暖黄的灯光下反射出微弱的光，紧接着便随着那只手被阎问生一脚踢开落在了地上，浸到了血泊中。

    阎问生第二刀挥向空元思的胸口。

    构成空元思上半身的触须们被斩断，露出了被保护在胸腔位置还在不断跳动的鲜红的心脏，但不等阎问生再次挥刀，更多的触须就涌向伤口，更紧密地护住了这颗心脏。

    阎问生见状轻啧一声，第三刀硬生生改变了方向落在了空元思的脖颈处。

    空元思依旧没有闪躲，只是轻轻闭上了眼睛。

    他的头颅落在了地上，身体也随之软倒了下去。

    阎问生却像是陷入了彻底的癫狂，他转头环顾屋中，随后提着弯刀又继续向角落中不知道已经往嘴里塞了多少颗糖果的员工走去。

    在他即将挥刀向那个一脸麻木的员工时，门外站着的须安平十分及时地推门而入。

    听见背后的响动，阎问生鬼面上那些疯狂蠕动的花纹不知为何竟然在快速的一阵扭曲之后就恢复了平静。

    须安平在小屋门口扫视了一圈屋中景象，视线在空元思零散的身体上稍停留了一会，随后就又恢复了那种让人不适的毕恭毕敬走向阎问生。

    他轻轻凑近到呆站着的阎问生耳边，语气轻柔地开口：“不用太过在意。”

    “神明是不会死去的。”

    他赶在阎问生挥刀砍向自己之前退开几步，走到了空元思失去了头颅的身体前，蹲下身从那些失去了活力的触须中挑选出了一根看起来更有活力一点的，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便将这个触须和其他那些纠缠在一起的触须们分开了。

    触须无力地在他手中挣扎着，被他递给了像是恢复了意识，将弯刀丢开的阎问生。

    须安平鬼面后满是血丝的双眼微微弯起，像是在笑，他说：“既然这个无能的神明已经死了，我们就可以自己再培养出一个更听话的了。”

    阎问生站在原地沉默片刻，最后还是从须安平手中接过了那根还在试图挣扎出去的触须。

    紧接着，他伸手按在花纹还在持续蠕动的鬼面上，并没有花多少力气就将这个像是长在脸上的面具取了下来。

    面具后是一张没有皮的脸。

    不过阎问生显然毫不在意自己比之鬼面更显狰狞的面孔，将蠕动的黑色触须丢进了面具中看，又重新将它扣回了脸上。

    结束了这一切后，阎问生没再去看那个始终用让他恶心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男人，转身离开了这个小屋。

    ——

    过了许久，久到小屋中满地的鲜血凝固成暗红的污渍，这个寂静的小屋中才响起一点细碎的声响。

    窸窸窣窣的，像是塑料被挤压时的声响响了一阵后，那团落进了血泊中的糖纸中突然颤巍巍探出了一根极小的黑色触须。

    角落里的员工依旧维持着空元思刚进入屋中时麻木的模样，只是脚边又多出了许多属于糖果的金色包装纸。

    这根触须又花了许久才从自己掉落的位置挪动到那个员工脚步。

    又是许久之后，这根过于虚弱的触须艰难地爬到了员工的手掌上，

    在接触到这个员工皮肤的瞬间，这根本就极其虚弱的触须便彻底化作黑色的雾气消散在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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