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残存的，关于监狱的记忆中，除了大段大段培育藤蔓的钻研过程外。

    最频繁出现的还有一个——进食。

    这所监狱除了犯人以外的所有工作人员都需要在精神状态过于亢奋的时候去到专属于他们的员工餐厅，获取可以让他们平静下来的一份食物。

    这份食物大体上和空元思在早上时作为犯人得到的那古怪的凝胶质地的方块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员工们获得的凝胶方块是淡红色的。

    这其实也很好理解，大概就是制作这种食物的原料中某种成分更多一些。

    身体被藤蔓改造之后，空元思终于摆脱了被自己过于虚弱体质带来的各种不方便。

    不过虽然从医务室走过很长一段距离来到员工餐厅只花了很短暂的时间，他本就所剩无几的精神值还是在这段时间内又掉了好几点。

    员工餐厅的布置和犯人们的食堂并没有多少不同，只是似乎是因为这所监狱中工作人员们并不像那些囚犯一样被限制在固定的时间吃饭，这个不需要同时容纳太多人的餐厅要比犯人们的小上一点。

    同样的，因为食客们的身份不同，墙壁上那些标语也有了一定变化。

    第一条：真神庇佑信众，赋予理智与矜持。

    第二条：享受真神赐予的食物，珍惜真神予以的品格。

    第三条：信仰真神，感恩真神。

    空元思来到员工餐厅的时间点正好也是犯人们的晚餐时间，因此空旷的餐厅中并没有多少食客，而此时的他也跟本顾不得这些了。

    因为当前他的精神值已经降低到了5点

    眼前的画面变得扭曲狰狞，每一步迈出的脚步都像是踩在无数腐化后柔软而富有汁水的尸体中。

    他的眼神也已经几近涣散，墙壁上的鲜红字体像是几十条柔软的长蛇横亘于正弯曲摇晃的，由无数怪物的尸骨堆砌而成的墙壁中。尖锐的毒牙滴落着浓黑的毒液，正冲着每一个往来的身影“嘶嘶”吐着信子。

    唯有，一股隐约的，十分熟悉的，似乎是属于食物的气味。

    当那几乎充斥在监狱每一个角落的甜腻香气不再萦绕在鼻尖，属于员工的某种成分增加后导致那份食物终于有了一点清淡气味的香气在着不算大的食堂中格外有存在感。

    空元思转动着有些僵硬的目光看向香味飘来的方向。

    随着那些食客每一次用手中的汤匙挖起那淡红色的凝胶送入口中，那种象征着可以平复几近癫狂的精神带来的痛苦的吸引力，和那些食客每一次吞下食物后露出的沉醉的快乐神情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敲击着旁观者那层已经布满了裂纹的冰面一样的精神。

    迈着稍显急切的脚步走过几个正专心进食的食客，空元思几乎是用尽了最后的自制力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去抢夺那些人面前盘子里还剩下的食物。

    精神值剩余：4点

    空元思终于在已经变成了一张鲜红大嘴的窗口前领取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份淡红色凝胶质地的方块。

    他脚下踩着的腐尸不知何时翻过身来，明明身体都已经腐烂，面孔却依旧清晰——那是属于他自己的脸。

    每一张尸体的脸上都是各不相同却又同样狰狞恐惧的表情。

    这样直面自己死亡的刺激终于让空元思几近麻木的思维有了一瞬间的动摇，但他看着那满地的尸体，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短暂的停顿之后，他毫不犹豫地一脚踩在自己睁大眼睛满是恐惧的尸体脸上，走向已经睁开了密密麻麻眼睛的长桌。

    充作眼眶的鲜红嘴唇露出夸张的笑，眼珠在其中转动着，无数带着恶意的窥视聚集在他身上，他却恍然未觉。

    他在同样长满了眼睛的长椅上坐下，却并没有立刻埋头进食。

    苍白的手紧握着不锈钢勺子，皮肤下鼓动着藤蔓的痕迹。

    空元思低着头，与餐桌上的其中一只眼珠对视。

    他漆黑的眼中瞳孔是放大的，看起来像是无意识。

    “感恩真神”

    低低的呓语一般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出，那些眼珠却在这样微不可闻的声音中像是终于得到了满意的回复，缓缓闭上了。

    精神值剩余：2点

    空元思舀起一勺淡红色的凝胶送入口中。

    熟悉的带着铁锈味的腥甜充斥口腔。

    持续降低中的精神值也终于在落回1点之后开始上涨。

    粉色的小藤蔓蠢蠢欲动，从正沉浸在进食中的青年白大褂的口袋中探出了一点。

    食堂中的人都沉浸在进食的快乐中，并没有人注意到它。

    察觉到这一点，小藤蔓更大胆了一点。

    它在口袋边缘扭了扭，随后猛地发力，然后在跳出口袋的一瞬间被一双需要合握才能环住它的小手一把拽回了口袋。

    这段小插曲并没有引起任何人或非人的注意，就连带它一起来到这里的空元思也没有。

    精神值的回升，空元思眼前的扭曲景象渐渐回归正常，他因为精神值降低变得迟缓滞涩的大脑也逐渐恢复了正常运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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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正是因此，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正在食用，且接下来这所监狱中待着的这段时间里必须一直不断补充的食物的一部分原料——血液。

    虽然不知道制作出这种古怪的凝胶其他原料分别是什么，但是那种充斥在口腔中最明显的味道，分明就是被稀释过的，人类的血液的味道

    这种需要不断食用自己同类的一部分才能维持清醒的认识让空元思进食的动作停滞住。

    同时，因为医生对他意识深处记忆造成的一定影响，他脑中在这时又不合时宜地被这种味道勾起了一段怪异的，不存在于他人生中任何一个时间段的记忆。

    空元思扶住隐隐作痛的脑袋，眼前的画面在现实与回忆中快速闪烁。

    ——

    记忆中的空元思，似乎比他最开始拥有记忆时还要小一点，小小一点的他被一个人抱在怀里。

    外界的声音在他的记忆中一片模糊，唯有饥饿感源源不断，难以忍受。

    抱着他的人正在一片嘈杂的声音中快速奔跑着，急促的喘息声不同于外界的声音，清晰传入他的耳中。

    分明是逃命中的紧张状态，小小的他却只有一个念头——“饿了，要吃东西。”

    于是他张开嘴，狠狠咬住了抱着自己的那人的脖子。

    腥甜的血液流入口中，随之而来的就是熟悉的，濒临崩溃的精神被安抚下来的舒适感。

    他像是饿极了的野兽幼崽，因为太过难熬的饥饿无法分辨自己的处境，只顾着用自己刚生长出不久的獠牙撕咬着不知道自己危险而袒露出了柔软弱点的愚蠢猎物，大口吞食着抱着自己那人的血液。

    小小的野兽听见那人似乎是因为疼痛又或者是因为长时间的奔逃发出的压抑的喘息，充斥心底的暴戾情绪奇异地得到了满足，于是在饱餐一顿后心满意足，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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