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春花三人艰难地走过一段泥泞田梗路,好不容易到了村口,进村是石板和沙子路,好走多了,春花娘直接把电筒给熄掉。
余三月眼前一黑,脚下通地一声,她嗷嗷惨叫起来:“我的脚——啊啊啊啊!”
春花娘忙又摁亮电筒:“三月咋的啦?摔着了?要不要紧的?”
余三月坐地上抱住一只脚哭喊:“你咋突然关灯啊?我的脚要断了啊啊啊啊啊!”
“这这......哎呀!”春花娘歉意道:“我瞧着进村了路也好走了,就想省些电,谁知道......”
“这路高低不平哪好走了?电筒是夏知青的又不是你的,给你就随便用尽量用,省啥省啊?你这人就是多余的!”
余三月撞到脚拇指,痛到怀疑人生,失去了理智,边哭边冲着春花娘一通吼。
“嘿,你这孩子咋说话呢?你走路不小心怪谁?借别人电筒不该省,尽量用随便用,把电用完了人家不得花钱买啊?瞧你平时挺懂事的,咋能有这种思想?存心占人便宜,是不对的知道吗?!”
春花娘也生气了,虎起脸训斥余三月。
别看她平时好说话,可也是有脾气的,在松岭村她辈份不低,自己也当婆婆当奶奶了,又是大队长媳妇,活了半辈子,还没听谁说过她一句坏话,没承想被余三月骂,说她是个多余的,心里能舒服才怪,面子上也过不去了。
春花娘把电筒塞到春花手里:“你给看着,真受伤了去卫生室。她不是还找你有事嘛?还不让我知道,我也懒得听,你说完了赶紧回家!我先回了,你爹还不知道我去了哪儿呢!”
马春花:“娘,你拿电筒照路。”
“用不着,我可不像你们这样儿!这村里的路我闭眼能走几个来回,啥事没有,”
春花娘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夏知青这电筒是从大城市带来的,肯定是高级东西,人家好心借给咱们,可别弄坏了,也别把电都给用完了!”
“我知道了,娘你小心点儿。”
“嗯。”
马春花用电筒照着她娘走远,转过墙角没影儿了,这才蹲下来,仔细照看余三月那只沾满泥巴的脚,发现她脚拇指已肿涨变成乌紫,显然撞得不轻。
好在没有创口流血,不然这满脚裹满泥巴还难得清理包扎。
余三月这时候也终于缓过来,哭着道:“春花姐,二伯娘是不是生我气了?”
“那能不生气吗?我娘在家里,我哥我嫂子和我都不敢跟她大声嚷嚷,我爹还听她的,你一小辈咋能那样说话?你可真行啊。”
马春花把余力钢的家人当自己的家人,照顾归照顾,弟妹们要是做错事,她也会不客气地批评。
“对不起春花姐,我是痛糊涂了,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啥。”
“跟我说对不起有啥用?你得跟我娘说去。”
“那,等明天我再去跟二伯娘赔不是......呜呜呜我的脚好痛,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走?”
“我扶你起来看看。”
“春花姐,我怀疑我脚拇指骨头断了,咱得去大队卫生室让卫生员瞧瞧吧。”
“现在这么夜,卫生员回家了,卫生室早关门了。”
“卫生员家里也不多远,咱顺路去喊他,我真的太痛了,呜呜呜!”
“行了别哭了,你咋这么倒霉!你动动脚,能走吗?”
余三月让马春花扶着慢慢站起来,挪不动脚,一直喊痛,马春花只好背着她去卫生室。
路上,马春花问余三月白天着急找自己什么事?
余三月哼哼唧唧:“是娘有事找你。”
“啥事?”
“咱家一个表姨,嫁的表姨夫在县化肥厂工作,他答应将来厂里招工就喊我们去,我高中毕业,力强也上高中了,只要有名额,都够条件进去......娘说咱家要和表姨家常往来,这不,表姨的娘家弟媳妇生娃办满月酒,咱得跟表姨一路随礼,要半斤红糖,二尺布,还要三块钱,后天就是办酒的好日子,娘让你给准备准备。”
“咱农村办满月,拿二尺布或一包红糖,添个三角五角钱红包,礼数足够了,咋又是布又是糖,还要三块钱?太多了吧?”
“你没听清我的话吗?表姨夫将来能给我和力强进厂名额,那是多大的恩情?咱家不得......那啥,你懂的!”
见马春花不吱声,余三月忙又补充:“这是娘的意思,我就是传话的。”
马春花:“每到阴雨天婶儿身子就不舒服,吃药也不顶用。这几天都躺着,她咋去吃席呀?”
“娘让我去。”
“你脚都这样了。”
“后天吃席,我肯定能走了的,春花姐你只管把钱和东西都准备好。”
马春花:“......”
刚刚还哭着喊脚拇指骨头断了,说到吃席,就又能走了?
第二天天气放晴,虽然出太阳了,但地面还是潮湿泥泞,不少活儿干不了,生产队只有一部分人上工。
夏芙不需要跟人抢工分,她吃过早饭,换了一套灰色大号工人服装,松松垮垮的,背个帆布包,戴一顶大草帽,准备去公社寄信,顺便探一探黑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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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短发,这身装扮比较中性,必要时再戴个大口罩蒙住半边脸,基本就没人认识了。
虽然才来这边半个月,她也是在公社露过脸的,社办、邮电所、食品店都去过,所以能遮掩还是遮掩着吧,毕竟她是有野心要当“二贩子”的人。
屋门、院门都要上锁,钥匙两套,自己一套,马春花拿一套。
刚走到院门口,就看见马春花过来了。
夏芙看着马春花打赤脚,两腿烂泥,嫌弃道:“到溪边洗洗去,别把院里地砖踩脏了。”
马春花:“你家的小母鸡还在地砖上拉屎呢,不更脏?”
“那不一样,它拉的是硬屎,容易扫,你这稀烂的,用铲都铲不干净。”
说着两个人都忍不笑起来。
夏芙道:“你提醒我了,现在每户能养三只大鸡,我等会去公社集上再买两只回来,这样就有很多鸡蛋吃了。你还要帮我编个长长的笼子,我把鸡圈在里面,它们能自由自在散步,又不会到处拉屎。”
“编鸡笼很简单的,我教你,你可以自己编。”
“好,等我回来的。”
“你现在去公社吗?”马春花指了指夏芙脚上的胶底鞋:“你穿这个,别想走村道,前面有段路全是稀泥,到时把你鞋都裹没了,你看我索性打赤脚还清爽。你走另一条道,顺着田野水渠坎儿过去,虽然绕远了可因为没人走,不起泥、干净。你走到了砂石路,在路边等会,不论哪村的牛车、马车过去,你喊一声,都会捎带你。”
“我知道,早看好了要走那边的。”
夏芙摆了摆手:“那我走啦,你把院门锁好。”
“哎,等等!”
马春花喊住她,从口袋里掏出对折的两张纸:“我爹那老顽固,说你要去县城的话,得亲自找他开证明。我就趁他上茅房,偷偷把他那本子从中间撕了两张。”
夏芙接过来打开看,是两张盖了公章的空白介绍信。
“这个好,填空式的,用的时候自己填上姓名、事由、时间就行了。不过为了不让你爹质疑,我还是抽空去请他当面开个证明吧,这两张留着备用。”
“你可收好,别让人偷了,拿去干坏事就完蛋。”
“放心吧,我藏得可好了,老鼠都找不着!”
马春花噗嗤乐,又递给她两块五角钱和两尺布票:“帮我在供销社撕两尺棉布,要适合小孩用的。你去到那个集市,留意看,有红糖就给买半斤回来。”
“买这些干嘛?棉布我有,我送给你家妞妞那种,印着很多可爱小动物的,适合小孩穿用。红糖也有,我又不吃,你家需要就拿去。”
“不......还是买吧。”
夏芙看着马春花:“余家要的?”
马春花点头,把昨晚余三月说的,告诉她。
夏芙:“你只是处个对象,还没嫁给他,就辛辛苦苦给人当家,难怪听村里人说你是傻姑娘,我也觉得你很傻。你付出这么多,人家却可以两三年都不回来看看你,万一......算了,我什么都没说!”
省得以后真那啥,就成乌鸦嘴了。
马春花垂下眼,叹气:“能怎么办呢?我不能让力钢担心家里,影响他的学习。”
夏芙摇摇头,把钱收起来,就当帮马春花的忙吧,要是别人求她捎带东西才不干,背着不重的啊?
雨后的小路还是很滑,夏芙在田野间纡回慢走,等到达砂石大路,太阳都老高了,天儿开始闷热起来,夏芙穿着长袖厚外套,有点难受了。
在路边等了两三分钟,左右看没有牛车马车单车过来,附近也没有人影。
夏芙从空间拿出白纱布口罩戴上,借着路坎边两棵茂密小树的遮挡,放出电动单车,骑上跑了。
一路飞速,遇到有人就装模作样踩几脚,离远了再加速跑,到达公社外围,约莫用了四十多分钟。
她骑着电车进一个树林子,把车收入空间,再步行去公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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