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
时榆又立在了两层楼梯中间的拐角处。平台,窗,上层的黑墙下层的灰墙,以及干净到能当镜子的地面。时榆垂眸看着自己一身装扮,有些小小的惊讶。
一切都和上一次一样,像是之前那个梦境的复制粘贴。时榆甚至能清晰的意识到这是梦,能记起来上一次梦里的细节。
上一次好像被扭成麻花了。时榆扶上了楼梯的扶手,有些茫然地想着。
是机关吗?还是倒计时?如果是倒计时的话那是不是得快点跑?
身体比脑子快一步行动。时榆没法想太多东西,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跑下去了一层。灰墙的下一层也是灰墙,但是颜色浅了不少。时榆惊喜地边跑边想,照这样下去,他应该很快就能跑到白墙了,白墙肯定是出口。
他一步跨出好几阶,马丁靴叩击地面的声音很响,混着食指上的扳指敲在扶手上的声音,听起来还算有节奏。跑了不知多久,他的节奏忽然被打乱了。脚步声似乎起了回响,声音杂乱的混成一团。时榆耳朵往后偏了偏,听了一会儿后他停在原地,仰头看向上方。他停了,但脚步声没停。
上面也有人在跑。
时榆立在了原地,呆呆地看着上方。脚步声越来越响,离他越来越近。到了他头顶那一层时,脚步声忽地变的缓慢,由跑变走,一级一级的向下,每一步的叩击仿佛都叩在时榆脑袋里。
谁?
时榆张了嘴,但没发出声。他像是被定在了原地,怔愣地看着身后,楼梯上缓缓走下来的那人。
狐狸尾巴毛蓬松,看上去手感很好。来人一身常服,兜帽投下的阴影拢住了笑盈盈的一张脸。他唇角上翘,眼睛弯成了两弯月。
“时榆。”他唤了一声,“你怎么走这么急。”
时榆瞪大眼睛,握着扶梯的手骤然收紧。
白辞易?
白辞易站在他上方,和他离了有一段距离,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被哄骗的记忆后知后觉地在时榆南海里浮现,让他怒火顿起,一瞬间烧干了理智:“你在这干什么?”
白辞易不答,眼睛里盛满了戏谑。时榆怒气冲冲地拾阶而上,登到了白辞易面前。白辞易和他差不多高,但此时的神情像是在俯视他。时榆脑袋混沌,下意识伸手要去拽白辞易的衣领。谁知手指还没碰上,白辞易就凭空消失了。再出现时,他已经到了时榆的背后。
是亲昵的姿势——白辞易下巴靠在时榆肩上,手虚虚环着时榆的腰。他一对大耳朵轻轻抖着,柔软的毛蹭的时榆侧脸发痒。时榆欲要转头看他,胸口却先炸开一阵剧痛。时榆错愕地低头,看着那只鲜血淋漓的,从自己胸膛中心穿过去的手。
手是握着的,掌心里裹了一颗鲜红的心脏,还在可怜巴巴地挣扎跃动。
“时榆。”耳边的轻唤温柔的快要化成一滩水。时榆随着声音扭头看去,见白辞易的脸正以一个扭曲的角度正面对着自己,眸色沉沉,深不见底。他仍是笑着的,嘴角的弧度一直没变过,像是提前调好的程序。洞穿胸口的手蹂躏着那颗心脏,发出泥泞的声响,混着白辞易俏皮的声音,狠狠灌入时榆的脑内,“要记得我哦。”
尾音上扬着,翘起一个很可爱的尾巴。像是怕时榆忘记了似的,白辞易轻快的地又重复了一遍:
“要记得我哦!”
那只手猛地发力,把心脏像气球一样捏爆开。时榆痛的身子痉挛,一下蜷起了身子。白辞易的大笑回荡在耳边,声音被延展到几乎分辨不出内容,再被切割成了碎片随机播放,喧嚣的快把他吞没。
……要……时榆……要记得……哦……记得……要记……我……时……
时榆痛的受不住,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额头抵着地面,手疯狂地撕扯自己胸口的窟窿,恨不得把自己撕碎。他大口大口喘着气,流下来的汗迷了眼睛,眼前模糊一片。他只好拼命眨眼,腾出一只手去揉眼睛。折腾了好半天眼,视力终于恢复了。时榆缓了口气,眨巴着眼睛去看地面反射出来的影像。
影像像时榆的眼睛一样,由模糊到清晰,一点一点映出人脸。时榆不解地望着影像里逐渐浮现出的上扬的唇角,伸手轻触,一时间地面像是起了水波,一圈一圈地漾出了细纹。就在这细纹中,时榆对上了白辞易深邃的眼睛。
时榆。
地面里的白辞易伸出手,勾上了时榆的后颈。他指甲深陷时榆的皮肉之中,不紧不慢地拽着时榆进入地里。
跟我走吧。
“靠!!”时榆猝然睁眼,胸膛起伏剧烈。一口气还没喘上来,他就看见离的极近的,死死盯着他看的一双眼睛。
仿佛梦境照入现实,时榆下意识伸手要去把面前那双眼睛推开,却发现手脚又被束上束缚带。他顿时手脚发凉,寒意从脊椎骨一路往上窜。
“醒了吗?看清楚这是哪儿我是谁了没?”眼睛离他远了些,一声不满的重哼传入他耳内。时榆强迫自己从梦魇里脱身,仔细去分辨眼前的人。
是付教授。
“哎呦我的亲大人,你去吓他干什么。”颜慎的声音也从一边传来。时榆偏了偏头,看着颜慎龇牙咧嘴地坐在一边,眼镜摘下来了,正摸着半边脸瞪时榆,“这癫人等会往你脸上也招呼两下。”
时榆一脸无辜地冲他眨眨眼,一副乖乖的样子。
“你别睁着你那俩灯笼眼睛看我。”颜慎指着自己被打红的半边脸,没好气地道,“你做梦跟鬼打架了你?一拳差点把我抡十米远。”
“……虽然很对不起。”时榆哑着嗓子开口,声音像被缠住了似的,听的人耳朵疼,“但是十米远是不是有点太虚了。”
“两秒,你再组织一次语言。”
“颜哥哥你威武雄壮。”时榆从善如流,“飞驰的骏马像疾风一样。”
颜慎满意地点点头,把椅子往时榆这边拖近了点儿,又坐了下去:“对,我的心和大地一样宽广。”
边上的付教授听的着实无语,有一种长了拳头但不能乱打人的无力感:“……你们俩交友第一步是不是得出示病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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