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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七二 命中有劫唯自渡
    许甲本要留着这老两口吃饭,到狐仙堂休息休息。

    便是胡金花也肃然起敬,叹道:“我那一窝狐狸,虽然歪瓜裂枣,各有劫数,可如今多少算是熬出了头,这位老人家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啊?”

    许甲问道:“什么叫熬出头?只作这样想,处处是火海,熬煎人寿,哪处能得好活命?”

    胡金花一时回答不上来。

    瞎老汉道:“熬哪里熬得出头?坐在那里什么也不做就能改命么?太不现实了,要出头都是争出来的,我原先还想可以豁出命去争,后来想想,就这样平平淡淡也不错,你觉得我难,我倒是觉得我现在也挺好。”

    瞎老汉咳嗽了一声:“这么多年,也就这么过来了。”

    “唉,聊了好多了,这位公子欸,我看你也不是凡间种子,像是天上下来历劫的,谢谢你听我讲了这么多哦,这门盲派神算马前课的本事,我就传给你吧,你看不上的话,哪天遇到了一个瞎眼的,看不见的,就给他……”

    瞎老汉从衣裳里摸出一张软皮布,上面没有文字,只有一个一个的点,这是“盲书”。

    “我来念给你听。”瞎老汉就找了一个石头随地坐下。

    他也是随性而起,并不多考验人。

    “土为中央戊己土,土位中央观世情,六亲可以依此定,六亲多少盘中定,火为父母土兄弟,水为妻子金子孙,此为先天原六亲,命中有几便断几……”

    许甲虽通术数,但还真没接触过盲派理论,因盲人靠此吃饭,故而理论粗糙,基本是背一段是一段,可偏偏万用万灵。

    也不必学什么理论,只按方抓药就是,不必什么文化。

    许甲福至于心灵,当即为他们起卦:“虽说算不尽人生大小如意事,可您愿意传一门学问给我,我也不能没有回馈,我来算算你们女儿在何方。”

    瞎老汉驻起杖,似乎看到了光一般:“请先生金口银牙断一断事!老汉谢过了!”

    说罢就要下跪。

    许甲不敢受,将他服气:“这拜我作什么?我也没个恩没個情的。”

    “一点缘分最难得啊。”瞎老汉叹道:“我虽看不见,但知道您是贵人,有贵人相助,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许甲借来他三枚铜钱,将归绫高放在地上,摇动铜钱,掷于龟背上,可惜归绫高还活着,要是死了,直接拿龟壳作摇卦工具。

    铜钱落在龟背上弹开,落地成卦。

    许甲连摇六下,记录卦象,算出事情,方位,刑克吉凶,最终得出结论。

    “你女儿暂时平安,藏匿于青灯古佛之地,但将来未必吉,有性命之危……”

    “那我知道在哪了。”瞎老汉叹气道:“这孩子有佛缘,我们是为佛祖将她养大的……弟子求菩萨保佑我女平安顺遂,若得所愿弟子愿舍一应身外之物供奉……”

    当即两人又开始起身,往着一个方向坚定的走去,一个傻活佛在前,快快乐乐,一个瞎老汉在后,苦大仇深。

    许甲停步驻足,这两人,越往目的地走,死相越明显。

    要劝他们回头么?

    他们自己也知道,要回头早回头了。

    强行插手他人因果,是障。

    人生在世,历不完的劫,斗争不完的命运。

    芸芸众生,渺渺苦海。

    佛们说经典能渡众生,可没见哪一部真的可以渡众生。

    胡金花见许甲驻足,问道:“咱们不帮帮他么?”

    “命里有劫需自渡,你们狐狸渡劫的时候,也有人帮么?”

    “那倒没有,谁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劫呢?”

    许甲嗯呢一声:“不过,我已经入局了啊。”

    随即就转身,回头往许府去了。胡金花则往狐狸洞去了,今天这一对夫妻,给她莫名的触感,似乎从中学到了“人”的某些十分珍贵的特质。

    但具体是什么特质,他也说不上来,只能细细回味。

    许甲回到家,便跟着许父问钱:“我要一百两银子花。”

    许父喷出茶水来:“一百两,你当一百文钱呢?你出去一趟能赚到这一百文么?”

    许甲拿出墨丹来:“这个东西,能不能一百两?”

    许父肉眼凡胎,认不出宝贝来:“这是个什么东西?黑乎乎的,鼻屎豆子?”

    许甲笑笑:“怪你不知典故,有诗证云:“吾家洗砚池边树,个个花开淡墨痕。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

    “这丹丸,乃是墨梅骨朵,和文运文炁结合,用黄酒化开,吞入肚中,便可有瞬间体悟一位进士一生的文思心得,纵然后面有所消退,但是也余韵悠长。

    许父怀疑的看着许甲手中的东西:“真有这么玄?”

    “我骗伱不成?”

    许父咬咬牙:“好!一百两就一百两!哪里有儿子算计到老子头上来的!”

    许甲将墨丹给了许父,许父拿着看了又看,闻了又闻,得出一个结论:“还挺香。”

    许甲叫小红端来黄酒,给许父送服。

    许父却道:“这么好的东西,自然是上考场前一刻吃了!”

    许甲笑了:“您还真是个小机灵鬼!考场之上,鬼神之力,难道真的可以起作用?”

    “唯有现在,你服用了去,慢慢消化作了自己的东西,才能稳稳当当,以免发生什么变故,这墨丹若能助父亲感应到天地之间的浩然正气,将其存养在心,那就更值得了。”

    许父想想也是:“是我短视了。”

    将墨丹放入黄酒之中,化成墨色酒液,一口干入,却是满口黑牙,黑舌头,说话都带着一股墨香酒炁。

    许父尤没有感觉,又用黄酒洗了一下杯底,将剩下的一并吞服了去。

    “你这是卖假药啊!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啊?”许父一张口,结果却有一个个泡泡冒出来。

    下一刻,肚子咕噜噜的响了起来,两腿一紧:“遭了!老子信了你的邪!”

    却是小步快走的往茅厕去了。

    许甲也疑惑:“难道河神给我的是假药?没可能啊!我掐算了,这是真的墨水文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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