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夜上半夜，仍旧无事。只是后半夜临近天明时分，江上起了浓雾。
雾气很重，仿佛在人眼前披上了好几层厚厚的白纱，满船烛火也照不透。
兀地，有道黑影穿过了白雾，“叮”地一声，便勾住了船舷。
那是一道勾索。
勾首呈鹰爪般紧扣船舷的护栏，绳上另一端正趴着名黑衣男子，他口衔匕首，腰佩长刀，用厚布蒙面。那人身姿灵巧如猿，眨眼间就顺着勾索爬上了甲板。
有艘小船乘着夜色与白雾，不知不觉接近了载客的宏伟楼船。
“嗖嗖嗖。”
越来越多的黑衣人登上甲板，他们从口中取下匕首，彼此打着手势，猫着腰无声无息地摸向船舱。
然而就在黑衣人打开舱门的瞬间，门后有道银光闪烁，一只成人的手臂啪嗒了声，立刻落在甲板上。
血从平滑如镜的切面之中喷了出来，溅在木门上，泼洒了足有半扇，断口中肌肉鲜红，尚有血管在跳动。
黑衣男子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臂，这才捂住断臂，凄厉地哀嚎起来。
然而下一秒，有根铁棍猛然从门后探出，戳打在黑衣男子的喉咙之上，活生生打断了叫喊。
“砰！”
男子的尸体从舱门直飞而出，撞上船舷。
虎背熊腰的大汉横着铁棍扛在肩上，往前一步踏出，就把舱门堵了个结结实实。
在他的左侧，站着名神色冷漠的持剑少年。
少年右手持剑，低垂的剑锋上，正有滴滴鲜红的血液滑落，仿佛是在昭告着众人，方才那快如闪电的一剑，究竟出自何人之手。
黑衣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而后齐刷刷地抽出了腰间长刀。
“杀！”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十几道明晃晃的刀光铺天盖地冲着林云四下而来。
这群黑衣人最差的也有先天境一重的修为。
同为练武者，自然能看出少年武道境界最低，仅有后天八重。甚至他们还天真地以为那被砍断整只手臂的同伴，只是大意跟倒霉而已。
少年见眼前的刀光编织如网，却丝毫不退缩，反是双腿微分站稳了下盘，瞬间将屠风收回了剑鞘之中。
他左手握鞘，右手握柄，目光死死地盯住身前。
真气流转，心无旁骛。
“破！”
随着毫无波澜的一声轻喝，少年手持银光曲折闪动。无数黑衣人编织出的刀光剑网，被屠风蛮横地撕出了一道口子，瞬间溃散。
剑如真龙入海，势不可挡。
少年以观水剑心作为招架，而后反击中使出《鱼肠剑诀》中威力最为强大的“游龙归海”一式，轻松就击溃了黑衣人的围攻。
然而他并没有手下留情，更是脚踏着轻功飞云劲，不断移形换影间，屠风手起剑落。
剑如惊风，人似残烛，被他无情地收割。
滚烫的血液、冷酷的剑锋、翩然的白衣，在一片浓雾中显得既恐怖又优雅。
“噼啪。”
耳边忽然响起火苗跳动的声音，林云脚下一个挪移连忙闪开身去。
与此同时，正有颗人头大小的火球，破开浓雾，不偏不倚地砸在林云原本站立的位置。
“哦？竟叫你给躲开了。”
女子声音柔媚，又带着不知何处的独特口音，每一个字节的尾调都隐隐约约地上扬、颤抖，似乎是带着魔力般，光是听了就令人血脉喷张，浑身酥软。
林云抬头，一袭曼妙的身影便映入眼帘。
方才滚动的火球，短暂地破开了茫茫白雾，好令少年看清了女子真容。
那女子长得袅袅婷婷，一袭滚边红裙垂地，半坦酥胸，举手投足间，总有万千风情蓦然流露。她鬓发高挽，眉心淡描朵桃花，手中捧着柄玉如意，神色傲慢，又令这股妩媚多了些妖冶。
如意质地通透，透中带白，宛如雪山上的清澈积雪，名为雪玉髓。
只可惜用来镶嵌的，却不是与雪玉髓最为相称的猫眼红鸢石，而是一颗青色宝珠。
不过即便如此，任何宝珠配上难得的雪玉髓也都足够彰显玉石之美，但偏偏宝珠中却落了颗灰扑扑的圆形小砂砾。
良玉有瑕。
然而林云看向玉如意的第一眼，就被玉中那颗灰扑扑的圆形小沙砾所吸引。
不知为何，少年对那个沙砾总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
女子站立船头，目光与她胸前的那抹耸立一样傲然。
“把顾倾城交出来，否则休怪本仙子不客气！”
“做梦！”许兴全高喝一声，从门后冲至少年身前。“林云，你往后，这人不好对付，修为比老孟还要高。”
大汉一棍递出，然而还没到女子身前，就被船底下突然冒出的藤蔓缠了个结结实实。
‘哇靠，木板底下长藤蔓，老孟都做不来的事，这娘们是怎么做到的？’
然而没等许兴全从诧异中回过神，他的胸口就被如意轻轻贴上，藤蔓瞬间枯萎，而后一股罡风自如意宝石上传来，把高大的大汉瞬间吹了开去。
许兴全后背撞上船舱，撞断了木板，嵌进了船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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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后躲藏的人尖叫了声，瑟瑟缩缩地爬向了床后。
弄出个这么大的声响，只要不是死猪早就该醒了。
有人在林云砍断黑衣人手臂之时，还好奇地探出脑袋，不过只在看见许兴全一棍打死人后，又缩了回去。
甚至连那名行船的管事，此刻也只能躲在房里抖若筛糠，却还是不忘抖抖索索地敲了几声木鱼，口中呢喃着“阿弥陀佛”。
许兴全捂着胸口，咳出了喉头的血，恨铁不成钢道：“愣什么，想活命的自己找个地方躲去。”
说完他还往地板下挤眉弄眼地瞟了好几眼，房间里雾气不算重，只要不是眼瞎应该看懂他的暗示。
‘甲板有黑衣人，但货仓底下没有啊，这些人怎么一点都不机灵。
躲也不知道躲远点。’
许兴全双手一摁木板，将身体拔了出来，索性将被罡风绞烂的布条一扯，随手扔在地上。
“臭娘们，想要大爷宽衣解带就直说，恁你娘的出手这么狠。”
许兴全揉了揉结实壮硕的胸膛，要不是他用真气护体，胸都能给这娘们绞烂了。
虽然他一个汉子的胸，比不上小娘们的金贵，露了也没啥可羞的，但他就是觉得不爽。
“找死！”
女修一甩如意，一团火焰从青玉上骤然出现，而后砸向许兴全。
许兴全长棍一挥，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林云！”
刹那间，浓雾中有道白影冲向了红裙女子。
屠风锋芒毕露，轻而易举穿透了女子胸膛。
“中了！”
许兴全一棍甩开火球，高兴道。
他其实是故意惹怒红裙女子。
他与女子间的修为相差之大，硬抗没有胜算，只能偷袭。
好在浓重的雾方便黑衣人，也方便了林云。
许兴全故意以自己为诱饵，吸引女修的注意，暗中让林云蛰伏，伺机而动。
少年这穿膛一剑，哪怕不足以致命，也足够积累优势。
“小心！”
可还没等林云说完，有道落雷轰然落下，将许兴全所在的地方劈成了一团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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