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路鱼肠剑》第一式为起手式。
剑法之中起式犹甚重要,往往作为首招,伤敌为次,运气为重。
起式一击,代表着武者需将原本藏于周身各处窍穴、经脉、丹田中的真气凝聚,以特定的运转方式运行。
鱼肠剑首式,名为“惊风一剑”。
用式之人需在出招瞬间凝气出剑,讲究剑势迅疾若惊风扑面,而后却要风过无痕。
除此之外,一剑过后更迅速为下一式蓄劲。
林云照着图谱立在院中的假人一剑刺出。
只是由于少年不甚明了要领,起式剑招他总觉不甚准确。
要么是出剑太弱,好好的一阵惊风,成了绵绵软软的和风轻抚。
要么便是出剑太慢,剑势上全无“风”的迅捷之意。
要么又是回剑迟滞,没了干脆利落的剑劲,同时错失真气运转的时机,导致后继乏力。
少年连连受挫。
好在他天性刻苦,又有仙府在手,一剑不成也无妨,他有千剑万剑。
几日下来,林云的手臂早已酸痛无比,然而他却依旧咬着牙比寻常人多坚持了一个时辰。
天下刻苦之人绝非只有林云一个,寻常后天武者苦练三个时辰便要真气耗尽。故此不论如何勤奋,也得花上半日吐纳调息重新积攒真气,效率自然不高。
更何况身为肉体凡胎,吃喝拉撒睡同样必不可少。
……
林云在仙府中睡了一觉。
由于仙府法则不同,两日方抵外界一日,林云但凡有独处的机会,自然是要住在仙府之中。
云猫端坐在床头,正专心致志地梳洗着毛发。
“辛苦你了,小白。”
云猫喵了一声,翩然间跃起,娇美的身躯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半弧,旋即额头轻轻贴上林云的右眼。
刹那间,云猫的身躯如同是撞上了水面,在一阵涟漪微微荡漾中,渐渐没入林云的身体中。
而后,涟漪敛却,换做云猫进入仙府。
少年伸了伸懒腰,朝着营中的伙房走去。
他计算得很准,此时刚至辰时一刻,正是营房用早膳的时辰。
刚领完清粥馒头坐下,对面马上跟来一道人影。
那人肤色偏白、鼻梁翘挺,长着一双桃花眼,若不是穿着一身轻甲又身在军营,林云没准会将人当成是哪里来的儒生。
“黄副尉。”
“嗯。”年轻的副尉一点头,只一张嘴便咬掉了半块馒头。
军营中的粗面馒头捏得极为实在,足足有人半个脑袋那么大,黄歇一口咬下,再咕噜半碗清粥下肚,吃相终究跟长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黄歇顾着吃饭,林云却尴尬得连目光都不知到该放在哪里,最后只能落在他眼角的那颗泪痣上。
“你刚来军中不久,住得可习惯?”黄歇道。
林云见他打破尴尬,遂点了点头:“多谢黄副尉关心,还习惯。”
“嗯。”黄歇三两口吃完了馒头,并不打算再与这位新同僚继续客套,直白落下一句:“若你有难处,找不到顾麟时也可以来寻我。”
说完这句,黄歇立马端起碗走人。
林云这时才记起来,黄歇自那日考校之后便升了半阶,虽依旧是副尉,如今却在顾麟手下做事。
显然,他那是不看僧面看佛面,顺便结个善缘。
黄歇走后,林云继续啃馒头。
结果还未啃过半,又有一人猛地坐在他对面。
那人苦着张脸,眉宇紧锁起来几乎都快皱成了一道“川”字。
林云放下碗筷,有些疑惑地抬头:“怎么了顾麟?”
顾麟先是环顾四周,旋即压低声音道:“林云,随我来。”
直至来到顾麟的营帐,林云才发现原来夏良早在此处等候多时。
“可是战事有变?”林云感到气氛不对,再望着顾麟的神情,哪里会猜不到。
“嗯。”顾麟指着沙盘上的某处,“西陵先锋军昨夜抵达萧山隘,比预计中快了将近两日。”
“可是需要我加紧时间训练?”
顾麟看着林云,摇头:“昨夜有人偷袭萧山隘,西陵练气士出手烧毁了我们几处囤积粮草的营寨。”
“对方是何境界?”
“区区几个筑基境,不算棘手,毕竟萧山隘有也有武卫府的人坐镇,能守得住。”
“那是?”
顾麟深深地拧着眉,犹豫再三,才缓缓开口:“丰台村出事了。”
“什么!”
林云猛地一步往前,不小心撞翻了沙盘上的绘着车、马、刀、枪与拳头的棋子。
车代表着锱重,马则是骑兵,刀、枪分别是长刀营与枪兵营,只不过画着拳头的棋子,并不指赤手空拳的兵士,而是指尽数由武者组成的南延武卫营。
“你先冷静。丰台村此时出事,我总觉得有蹊跷,若是边境统一失守倒也好说,眼下却仅仅是丰台村一处出事,着实叫人匪夷所思。我打算安排你与夏良前往调查,新兵训练之事我会托付予他人。”
夏良蹲下身,捡起地上的拳头棋子掂了掂,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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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短褐男子方道:“顾麟,倘若丰台村一事与西陵有关,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从萧山隘到丰台村不过八十余里,已是在你我的眼皮底下,可你我却半点风吹草动皆未觉察。
此等神不知鬼不觉的手段若是被用于奇袭,你可懂得如何应对?”
顾麟摇头。
“仙门术法千变万化,非我等武者能轻易破解。再者南延尚武,仙门本就稀少,原本有丹霞洞天坐镇边境,也能震慑西陵一二。如今丹霞洞天已灭,南延便是连求援也无门。”
顾麟说到这里,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夏良拧起峰眉,动作略显烦躁地拨了拨垂在眼前的一缕乱发。
他知道,顾麟说的是实情。
“知道了,我会想办法。”
夏良一面说着,一面掀起了营帐的卷帘。
帐外的散骑兵勇此时享用完了早饭,正三五成群地朝着练武场走去。
夏良忽然之间苦笑了声。
那笑声突兀而又诡异,竟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凉。
西陵此番前来,出动了不少练气士更是史无前例。
眼下,恐怕将是场大战。
只不过多想无益,他必须先解决丰台村失踪的事情才行。
夏良将手指弯曲成哨,在嘴上轻吹了一声,立刻便有只白色的鳞马从后头奔来。
他干脆利落地翻身上马,朝着正好到达营帐外的少年将手一伸,完全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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