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接连下了两日,天空被厚厚的云所遮挡,四周黑漆漆的,看不到半点月光。
“唰!”
黑暗中,有两道遁光自远处而来,划破夜空,一前一后降落在灵植峰山脚。
“可恶,千算万算,竟还是迟了一步!”
走在前头的老者声线沉哑,似是因为恼恨到了极点,正把自己的牙关咬得咯吱响,每一字每一句都嘶哑得仿佛是被石盘碾过。
“本座苦心经营五百年,整整五百年,为得此天道至宝不知隐忍过多少酷暑寒冬,岂料最后关头被人夺走!该死!当真是该死!若被我查到是何人所为,定要将其抽筋剥皮,饱受万虫啃噬之苦!”
走在后头的青年手执一本无字天书,书上有隐隐宝光流转。
他以灵力汇入天书,查看良久,突然间拔高声调:“爹,快看!据天书所示,那仙府虽已被人捷足先登,但似乎尚未认主。”
“什么,竟有此事!太好了,当真是老天开眼……谁!”
老者猛喝一声,强大的神识瞬间笼罩住整片山脚。
下一秒。
只见其两指一并,灵光流转间,自地下猛地钻出一根尖锐无比的石锥。
“砰!”
沾着鲜血的碎块飞溅开来,横挂的妖兽尸体缓缓滑落,留下几滩四散的血液。
“哼,原来是只掘地鼠!”
老者把头一转,看也不看妖兽碎骸一眼。
“斌儿,你速速前往内务殿将今日有值守任务的弟子名单寻来。灵植峰设有禁制,值守弟子需凭借令牌方可进入,想来今日抢走本座机缘之人,必定在那名单之内。”
“是!”
……
人影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直到天上遁光完全消失,一颗灰扑扑的珠子方才从杂草丛间滚了出来。
珠子晃晃悠悠,滚得极为缓慢,却在即将滚出草丛时猛地停下。
片刻后,它才倏然间拔高,来到离地约莫七尺高的位置,缓缓凝结出一个少年的身形。
少年五官深邃,身量颇高,看上去极为俊秀,可身上衣物却浆洗得略微发白,袖口处有针线缝补的痕迹,看得出其身份并不高贵。
此人名叫林云,现年十六,乃是修仙宗门丹霞洞天杂役弟子。
‘吓死我了!’
林云拍打两下自己的胸膛,心有余悸地想:‘如此强大的灵力,怕是至少元婴以上了吧,莫不是哪一峰的首座?’
眨了眨右眼,想起自己半个时辰前的遭遇,少年仍是有些恍惚。
今日是他被迫替樊杰代为值守灵田,却因踩到一颗小珠子而摔倒,好巧不巧磕破了脑袋。
珠子沾了他的血,窜进他的右眼中与之融合。
于是一股悠远深邃的神念融进他的识海。
恍惚中,他看见壮阔沧海中巨浪滔天,看见巍峨高山上烟霞缭绕,更看见灵台中仙人坐道,灵园中异兽驰骋,蓝天上灵鹤翱翔……
‘如此奇景……此物难道是传说中的仙府?’
正当林云惊讶之际,余光瞥见夜空中滑过两道流光。
紫色的流光极为突兀,如同是闪电般在夜幕上划了两刀,却并无雷声。
林云知道那是修士飞行时发出的遁光。
神秘老者与青年修士刚一落地便浑身充满杀气,张开神识的网四下搜寻着什么。
很快,林云从两人的交谈中确定眼中的宝物正是仙府。
可还没等他暗自高兴……
“吱吱!”
身边长草微动,传来妖兽觅食的声音。
‘糟了!’
瞬间,一道极强的神识锁定而来。
‘完了,若被此二人发现,必然会联想到被人捷足先登的仙府。到那时,别说是宝物,怕是我连小命都不保。’
‘躲起来?可是,元婴修士神识强悍,我能躲到哪里去啊?’
‘该死的掘地鼠,吾命休矣!’
怎料在此千钧一发之际!
右眼中忽然传来阵阵波动。
刹那间,“咻”的下,林云被吸入到仙府之中。
但此时的仙府却也发生了变故,原本的仙境奇景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茫茫的白雾。
几番感应下,仙府虽与他神识相通,可又始终像是隔着重重阻碍,无法更进一步。
‘莫非正是因为那青年所说,我尚未获得仙府认主?’
‘可明明,方才算是滴过血了。’
‘还是说,因我毫无修为,没有灵力便无法算作修士精血?’
想到自身修为,林云顿时蹙起眉头,整张俊脸变得愁云惨淡。
原来林云所处的世界名为沧澜天下,乃是一个充满凶险的修真世界。
练气士引气入体,将灵气炼化为灵力,灵力猛洗筋伐髓、滋养体魄,帮助修士突破肉体凡胎的桎梏,自此踏上长生仙途。
只不过同样的修炼之路,放在林云身上却出了差错——他能引气入体,却无法炼化灵力。
天下间,无人不想追寻长生大道,不过有无机会罢了。
林云亦是如此。
可修练之事并非一朝一夕,故此只能暂且放下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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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府中既然迷雾重重,想来也不好贸然探寻,不如先度过此劫再从长计议吧。’
好在林云虽未获得仙府认主,他却依然能自由出入仙府,也能通过仙府感受到外界的信息。
‘原来如此。待我进入仙府后,仙府居然会变成一颗灰扑扑的小珠子!看来那才是仙府的原貌。真是应了那句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谁能想到毫不起眼的珠子里竟藏着另一番天地呢?真是神奇!’
神秘老者显然看不穿“珠子”的玄机,二人久寻无果后再度化作遁光离去。
如此,便有了最初的那一幕。
林云劫后余生,待平复心情后,果断隐去所有可能暴露身份信息的痕迹,火速离开了灵植峰。
然而,他心中对早日练气越发渴望!
比这五年来的任何一天都要强烈!
‘不单单是仙府,若我依然无法练气,怕是很快便不能待在山上了吧。’
丹霞洞天等级森严,灵根出众者方入其外门,资质差的只能做杂役。
但即使只是杂役,仙门也不养废人。
林云知道自己若是再无望练气,恐怕不日便要被逐出山门。
若是下山,他便真的一无所有了。
而少年在入门前早已是无家可归的孤儿,全然没有半点家世作为依靠,又是身为最下等的五行杂灵根,原本连拜入丹霞洞天的资格都没有。
是吴庆为他求情,方才求得仙门收留。
只是想到吴庆,林云胸中不禁涌起阵阵暖流。
他与吴庆并无血脉关系,却胜似手足,平日里更是以兄弟相称。
想起那时他与吴庆从遥远的北边逃难而来,若不是一路上彼此依靠照料,林云怕是活不到来到丹霞洞天的那一天。
还有那一日,他原本是要被赶下山去的。
……
“仙长,我与舍弟一路从北边逃难而来,若我要将他丢下才能拜入仙门,弟子宁愿与他一道下山另谋活路。”
“仙师仁慈,请看在弟子的份上,一并收下他吧。”
“仙师大人!求求您!”
“求求您了!”
小小的额头磕在冰冷的山门石阶上,每一下都很用力,将石阶磕得砰砰作响。
那一年吴庆十二岁,而他十一。
……
乌云不知在何时开始散去,从缝隙间洒下道道银辉。
林云抬头望着天,思绪从过往联想到吴庆,又飘回今日偶得的仙府。
忽然间觉得。
或许他还有证道长生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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