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
听完丽荷的讲述，左识朗浑身僵硬。
他紧绷的表情里透着极力克制的愤怒，像个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似的，粗壮的手臂上青筋暴起。
原来，闫樾当初在梵家桥看到的女人正是自己的母亲没错，而外公被撞之后，母亲再度失踪与她被重新转移回地下暗室的时间线也恰好吻合。
左识朗这才回过神，他早些年让挚友张宁毅帮忙搜集到的照片，那些装在行李被他带回南城别苑却不敢拿给外公看的，足以击溃当初母亲“人死变鬼”、“弃子私奔”的传言的证据，正是出自别苑地下的暗室。
那猩红诡异的气氛和布局与之对比，绝不会有错。
“看样子，是该好好会一会那个女人了！”左识朗拳头捏得生紧，咬牙切齿地从嘴里吐出狠话。
*
左家大宅，餐厅。
左志青一个人坐在餐桌旁吃着晚饭，弓背驼腰的样子看上去有些蔫蔫的。
屋子里太过安静，以至于连他口腔内咀嚼饭菜的声音，刚踏入门的左识朗都听得一清二楚。
“一个人？”
听到来客的声音，左志青稍感意外，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自打小儿子左志龙出事两人在老太太那大吵一顿后，他们已经很久没再见过面了。更不用提这逆子登门拜访。
“呵～你来做什么？”
左志青冷眼一瞥，悠悠地问道，手上的碗筷并没有因此放下，而是继续将米饭夹进嘴里，又添了一口青菜叶子，细细嚼了起来。
“呵～”
左识朗同样冷哼一声，嘴角挑起一抹讥笑调侃道：“吃这么素！怎么，这是要吃斋念佛求心安呢？”
说完，顺势拉出一张椅子，在左志青对面坐下，就那么死死地盯着他。
这气势，明摆着来者不善。
“有事？”
左志青眉头微蹙，淡淡回了一嘴，在旁若无人地扒拉了几口饭菜后，终究还是受不了那刀在身上的目光。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您老人家了？”左识朗言语轻浮，故意呛声。
虽然他也不能确定眼前的“父亲”是否与母亲被绑一事有无直接关系，但一想到他和那个女人再婚共同生活了十几年，心里就涌出一股火气。
“没事就给我滚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这个畜生！”
左志青当然能感受到那份敌意，他低吼着下达逐客令，眸子里闪烁着凶狠且克制的警告。
不过也仅于此。
早些年头顶“绿帽”的羞耻感，如今也消散得差不多了；而先前次子车祸身亡的误会，也被证实并非左识朗出于报复自己所为。
他实在找不出可以让自己恨他的理由，但也不知为何，瞧着左识朗心里就是有股无名的怒火。
或是源于羞愧，亦或是自觉惭愧。
“彼此彼此。”
左识朗才不理会。
他轻蔑一笑，不慌不忙地直起身子，说话的时候故意夹着长长的尾音。
然后不屑地举起右手指向门口的位置，接着说道：“既然我这么不受欢迎，那就请你和你的太太跟我们走一趟，换个地方好好聊聊。”
“我们？”
左志青觉得奇怪，回头一看，这才发现门口还站着一高一矮两位身着警服的男人，顿生警惕。
“这是怎么回事？带警察上门要做什么？”
“不用怕，左先生，我们只是带您和您的太太回警局了解些情况。”高个子警察回应道，半弯着身子说话还挺客气。
“什么情况？”
左志青终于停下进食，一双筷子悬在空中，蹙眉道：“好好的问什么话？”
“快别磨蹭了，问来问去的，吃完了赶紧走。”左识朗有些不耐烦，没好气地催促道：“到了警局不就都知道。”
“嘿～不说清楚我还就不去了！”
瞧着逆子这欠扁的模样，左志青肚子里的火气嗖地一下都冒出来了，刚想直起的半截身子滋溜一下又往椅子上一横，今儿个非得跟他较较劲。
“行啊！”
左识朗一看他这是要耍无赖的节奏，心里憋了许久的火也顿时点燃了，气呼呼地大喊道：“不走是吧，不走那就把你铐起来带走。”
说完，上前就要拉着高个子警察往左志青身边走。
“好了好了，大家都冷静，冷静。”高个子警察此刻的处境颇为尴尬，只好半推半就地让左识朗松开，堵在他和左志青中间，避免冲突。
“左先生，您还是好好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吧，别让大家为难，毕竟这也关乎您和您太太的声誉啊！”
警察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态度已是相当客气，左志青便也不好再执拗下去，只是一听到“声誉”二字，心里不免还是觉得奇怪。
“那你倒是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这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啊！”
“是是是。”
高个子警察见气氛得到缓和，连声应下，解释道：“是这样的，昨天我们接到报案，闫佳慧女士也就是您的前妻被发现囚禁在左宅别苑的暗室，现已救出，嫌疑人也已经抓获，您和您太太作为涉案人员，有义务配合我们的调查取证。”
“什么？”
“闫佳慧？”
“还活着？”
一听到这个名字，左志青突然身子一挺，连发三问，然后嘴里一直碎碎念叨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而桌上的碗筷因为被他强烈战栗的身子碰倒，掉在地上摔得飞响。
吃剩的米饭四处飞溅。
“是的，就是那个一直被你说死了，跟人跑了，结果却是被恶魔活活囚禁在暗室里疯人院里，折磨了十几年，变得疯疯癫癫的女人，她回来了！她回来了！”
父亲的反应，左识朗在来的路上曾设想过很多次，但都不是现在这副模样。就好像，他也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左识朗只觉头疼欲裂，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犯了一个大错，急喊道：“那女人呢？她在哪？怎么没看到她？蔡茔媚，你给我出来！！！”
偌大的别墅里，回荡着左识朗歇斯底里的怒吼，可半天没见回应。
许久，左志青才悠悠开口道：“别喊了，她不在。”
“她躲哪去了？”
“不知道，已经有很长一段日子不见人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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