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晨雾余露,带着些许的寒。
车轱辘朝着城门赶去时,街道上只零星有几个夜归的酒鬼还在热乎的摊子前,吃着香喷喷的馄饨。
混着葱花的香味,引得满街都能闻见。
木兰见桑无焉的肚子应景的咕噜一叫,赶紧道,“姑娘,可要奴婢下去买一碗?”
桑无焉却是笑着摇了摇头,缓缓的落了手中的竹帘。
她只是想看看清晨的镝京都有哪些生意在做,她想着自己是不是可以做些早餐买卖。
手上银钱不够,家中的需求却不小,还是先做小本买卖最好。
外头车夫是童卓特意嘱咐的,之前也经常往来庄子拉货。
此次算是特意被童卓喊来给桑无焉带路的,加上也对庄子上熟悉,过去也不算一问三不知。
桑无焉今日要去的这座庄子,算是府里最远的一处,平日里林氏也极少会去那边避暑。
说起来这处庄子还是桑家已逝老夫人留下的,面积不算小,还占了山头,唯一的缺点就是离镝京远了些。
一般的庄子当日便能来回,这处庄子却需一日才能到。
马车里早就备了点心和茶水,木兰正在贴心的煮茶。
桑无焉随意吃了几块点心垫垫肚子,又喝了杯热茶暖身。
这才瞧着车窗一晃而过的白桦树,开始有些打盹。
木兰见状,便细心的抽了桑无焉手里的一卷书,是桑郁川特意给桑无焉挑选的诗经。
一来认字,二来学习。
又小心翼翼的拿了毯子给桑无焉盖上,见状,桑无焉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倒是渐渐睡过去补觉。
不知何时,狂风作响,呼啸的风穿过马车,嘶叫的吓人。
桑无焉转醒的时候,便是被这骇人的风声给叫醒的。
此时窗外的天也黑的吓人,厚重的云层乌压压一片。
马车里的炉子还烧着热水,木兰更是细心的在一旁点了灯。
微亮的红黄火苗,在丝丝灌进来的风中,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要熄灭。
桑无焉懵神片刻,接过木兰递过来的热茶,疑声道,“这是...晚上呢?”
木兰微微摇头,“不是,才午时,姑娘可饿了?”
才午时,外面天就黑的吓人,看来是要下暴雨了。
自从入了秋,镝京的雨倒是三天两头的就下。
小雨还能怡情,可这暴雨却是麻烦了。
桑无焉双手握着杯子,缓缓抬到嘴边,轻啜了一口,热乎的茶水缓缓下肚,桑无焉才觉得人醒透了些。
歪头将脖子左右扭了扭,才道,“我还不饿,你去问问外头的苍伯,还要多久到,这天怕是要下暴雨了。”
许是坐车颠簸,让桑无焉实在吃不下东西。
等到木兰掀起帘子问完,才回道,“苍伯说还得一个多时辰,不过他能再快点,只是您坐在里头就会有些难受了。”
“难受就难受吧,总比冒着暴雨前行强。”
闻言,木兰便传话让苍伯加快速度。
随着鞭子抽打在马背上的声音,马车也渐渐快了起来,几上的烛台一时不稳,直接倒了下去。
木兰赶紧徒手灭了烛芯,桑无焉见状,连着几上的小火炉也一并熄了。
要不然这跌跌撞撞的,怕是火星子都要洒到人身上。
熄了火,马车里就更暗了。
桑无焉坐在马车里,紧了紧身上的毯子,想将自己再包裹的再严实些,这从各处缝里穿进来的风着实有些凉飕飕的。
好在路上太平,并没发生别的事。
赶到庄子上时,天已经大黑,惊人的响雷是一个接一个的打。
正准备关门的庄上汉子王生,眯着一双眼,见着远处跑来的马蹄声。
一时正奇怪怎么这个时辰有人来,就听见马车上传来熟人的声音,“门前可是王生,快去叫你爹来,大姑娘来庄子上了!”
闻声一惊,竟是府上苍伯的声音,叫王生的汉子连忙将门打开,只留了盏竹灯笼在石阶上,便急忙朝屋里跑去,“爹...爹...大姑娘来了...”
外头的风呼呼吹啸,桑无焉下马车时,门前香樟被狂风吹的纷纷扬扬,树枝狂舞间,落下一地碎叶。
木兰贴心的将桑无焉披风上的兜帽戴好,又将随身的包袱挎着,这才扶着桑无焉上了石阶。
桑无焉稍稍在门前站定,抬眸望了白墙黑瓦的庄子一眼,只觉得不远处的那座山矗立的有些吓人。
此时,庄头王兴匆匆从屋后赶来,脸上还挂着一丝酒气。
见着门前贵女气质如华,浑浊双眼顿时一惊,连忙就带着一家老小跪在地上磕头。
“小的王兴,见过大姑娘!”
桑无焉见状,赶紧跨过门槛,将人扶了起来,“快起来,快起来,地上凉,有什么话起来再说。”
身后将马车栓在外头香樟树上的车夫苍伯,此时也跟在后头附和道,“姓王的,你又在屋里头喝酒了吧,你放心,我家姑娘脾气好的很,不会怪你的,你赶紧的,先帮姑娘将箱子搬进去。”
闻言,一脸褶皱的老头王兴才颤颤巍巍的带着家人站了起来。
身侧的手朝着一旁的儿子挥了挥,让他赶紧出去帮忙。
自己则躬身站在一旁,一脸又愧又羞的低头。
还是一旁的婆子堆着一脸的笑,替自家男人解释了两句,“姑娘莫怪,我家这老头子,就爱晚上睡前喝几杯热乎的绿酒,您放心,没耽误白日做事。”
桑无焉笑着将腰间荷包的一块饴糖拿出来,半蹲递给胖乎乎淌着鼻涕泡的孩童,脸上纯净一笑,“无碍,白日农作辛苦,晚上犒劳犒劳自己也没错。”
王婆子一听,心里绷着的那根弦总算松了下来,方才在屋中炕上,一听见说大姑娘来了,吓得王婆子赶紧拿了杯水呼在王兴脸上,生怕他酒没醒。
好在一路赶过来,这呼呼的冷风一吹,人又这么一吓,酒气也就散了大半。
王婆子是个老实人,模样生得憨厚,肤色也晒的黝黑,此时一头黑发上也生了不少白发,额前绑着灰青的头巾。
连忙推了媳妇儿去将大灯笼拿来,自己则拾了地上原先的小竹灯笼,小心的在前头给桑无焉领路。
“姑娘小心些,这平日里就我们一家六口住这,省着惯了,都没咋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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