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真不能要。”贺秀莲说道。
见厂址定下,贺凤英趁热打铁,拉着孙玉亭去找田福堂落实去了。
但更多的,可能还是为了给两人创造独处机会。事情说到底,最终还是应该由两位当事人来决定。
贺凤英做了十多年妇女工作,再没有谁比她更清楚里面的道道了。
“不!你需要。”少杰坚定的说道。
“俄不知你为甚看不上俄,但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做判断总需要时间,这醋厂就是你的时间。”
“你不也是……”
你不也是什么,贺秀莲并没有继续说出来。她相信,孙少杰会明白后面是什么意思。
“那是俄想岔了,现在改正。从今天起,俄开始用一辈子来追求你……”
贺秀莲已经足够泼辣了,但也没经历过这个,闻言一时竟有些傻了。好容易缓过神儿来,羞红着脸转身就跑。
“哎,好赖总要给个话啊。”孙少杰跟在后面大喊。“不能不负责任啊你。”
呸!果然吃官饭的就没个好人。
“哎,搬碗的,刚才在俄姑家里,谢谢你能那样说。明明不是因为你。”
贺秀莲回头说了一句,然后掉头又跑。
“以后改叫二妈。”
贺秀莲“啊呀”一声,脚下绊蒜,当即一个踉跄,差一点就摔了个结实。
接下来就很快。
孙少杰出钱,贺凤英敦促,孙玉亭跑腿,田福堂拍板,没两天就全部融通了土地,落实了一切相关手续。
趁着还没开始秋收,大队安排人手,开始正式进驻那块土地,进行正式建厂前的前期清理、备料工作。
孙少杰有要求。
前店后厂,要充分考虑居住问题。所以,窑是一定要箍的。
于此同时,孙家那里也开始了箍窑前的清理工作,少杰打算同时动工了。
眼前当务之急,是请那贺耀宗过来,确定那醋厂的具体规划。
这样,待完成秋收,就可以大兴土木。
这天,孙少杰不知道从哪里开了一辆卡车回来,车上还装了不少东西。
他到田家圪崂停下,沿路走到孙家老窑那里,贺秀莲正在打扫院子。
“收拾一下,跟俄走。”
“甚跟你走?”贺秀莲一脸戒备。
“去柳林啊,接老人家过来。”
“啊?”
“啊什么啊,麻溜的。”
“家里还有孩子呢……”秀莲想推脱。
事情有些突然,怎就突然变成这样了?
“是不是要办醋厂?”
“啊。”
这是已经定下的事,再没有什么改变的。
“办醋厂是不是要大师傅指导?”
“啊。”
这也是必须的事情,而且已经说好。
“所以要请他老人家来嘛,麻溜的,大家都还等着开工呢。”
“俄得先给家里去信说一说……”贺秀莲绞尽脑汁,总算想出了一个理由。
“写啥信呢,能有当面说好?
快点,车就在路边停着,别磨蹭。还有几百里地的路要赶呢。”
“就是。”贺凤英从外面进来,“孩子俄带着,早去早回。”
说着,推着贺秀莲就往外走。
“姑……”
“姑什么姑,叫二妈。”
车出双水村,直接向米家镇方向开了过去。都走出老远了,贺秀莲才恍过神儿,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车的。
这就上船了?
“你说了不算,没信誉。”
“俄怎说了不算了?”
“你说过让俄自己决定的。”
“是啊,就是这样,都是你说了算,这点永远不会变。俄保证。”
“可怎就一起回家了?”
贺秀莲不傻。
她闭着眼都能想象得到,一旦孙少杰突然出现在贺家湾,等待她的,将会是一种什么景象。
出门一个多月,带回来一个男人,这跟新女婿上门有甚区别?
“唉,你是不是想得有些多?”孙少杰想麻糊过去,“听二妈说,你可是个大方的人,看这表现,有点不像啊。”
他熟练自如的开着车,还有些怀疑的,特意看了秀莲一眼。
“你做甚?”贺秀莲全力戒备,“给你讲,俄可是会打人的。”
“嘁!”前特侦兵不屑一顾。“知道俄以前是做什么的嘛。”
“不就是个兵嘛。”
“兵是兵,兵跟兵可不一样。”
“有甚不一样?”
“知道什么叫兵王吗?兵里面的尖尖,俯视一切兵,无冕之王。”
“无面?甚意思?”
“就是没帽子的王。”
“连帽子都没有,还王?”
贺秀莲极端鄙视,“在俺们那里,连要饭的还有个头巾戴呢,帽子都没有的兵,你神气个甚?”
孙少杰气死。
“没文化。”
“知识越多越反动。”
孙少杰:“……”
“你就故意气俄吧。”
这是一段古路,年深日久,早就压实,顺畅得很。风从车窗吹进来,凉爽惬意,很有兜风的感觉。
就这么过了一会儿,贺秀莲突然出声问:“喂,搬碗的,你还没回答俄的问题呢,怎就一起回家了呢?”
“你是不是傻?去请老人家,这么重要的事,村里是不是要派个代表?”
“俄不傻!”贺秀莲强调。“可代表为什么是你?”
“怎就不能是俄?”孙少杰反问。
“当过兵,还会开车,又是干部,更是村里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除了俄,还有谁能比俄更合适?
你要知道,请人的身份越高,对被请的人就越尊重,这是老理儿。”
“就你?”
“嗨呀,不服不是?看来,你还不知道俄的厉害,贺秀莲同志,咱慢慢来。”
“你就是想浑水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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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杰又看了她一眼,“事就是这么个事,得承认,有那种嫌疑。但一切都由你决定也是真的。”
新女婿都上门了,她决定个锤子。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道:“你似乎早有成见,那就让时间说话,咱先不说这个。俄给你讲个故事吧。”
孙少杰开始讲孙家的过往,讲大哥孙少安,讲他和田润叶,讲自己复员回来后做的一切努力。
“大哥和润叶姐的感情,像苹果树上完整的一枝,在那上面本可以结出同样美丽的、红脸蛋似的苹果来。
但就因为门当户对的理由,生活的大剪刀却要按照他的安排,来对他们两人的命运进行剪裁。
没有机会也罢咧,但既然有了机会,就要努力争取一下。你说是不?”
孙少杰给贺秀莲又讲了青贮的事。
“现在,就等这一窑青料了。若是成了,大哥就有可能吃上公家饭。那样,他跟润叶姐的身份也就登对了。”
“怪不得他吃住都在那里咧。”
贺秀莲怎么也没想到,这里面竟然会有那么多的故事,既感动又烦乱。
“你是不是也在担心这个?其实,俄原想让你去供销社做营业员的。”
“你有那个本事?”贺秀莲惊问。
“事在人为嘛。不怕给你讲,俄当兵五年,挣的就是这个资格。”
“那为甚又办醋厂?”
“这是福堂叔的主意,他就是想搞破坏,但说实话,这个醋厂办起来,比当营业员更好。等两年你就会明白。”
等了一会儿,孙少杰又说道:“你也不要有压力,一个醋厂而已,不算什么。先做个两三年练练手,等过去这几年,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对别人很难的事,在他这里竟如此的简单。听他话里意思,这个醋厂也就是给她打发时间的东西。
那为什么要过去这几年?
“那你先前为甚那样?现在为甚又变了?”贺秀莲以一个女人特有的敏感,一下子就问到了问题的关键。
孙少杰沉默了一会,说道:“俄再给你讲一个故事吧,关于一个兵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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