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自家媳妇怼了一句,桓温张了张嘴,还是把到了喉头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一时间,四目相对,皆是无言。
历经风霜,嬉笑怒骂,不知不觉也是半生夫妻。
一夜夫妻百日恩,他们的恩怨,早就不知多少年。
在这谁都没有料想到的时候和地点重逢,眼底倏忽就已经只剩下了对方。
“老贼啊,你没事就好。”南康公主轻声说道,忍不住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抚摸上桓温胡子拉碴的脸颊。
桓温憋了半天,憋出来两个字:
“刮手。”
吃瓜的杜英和新安公主顿时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同时也意识到自己不能再当电灯泡了,悄然离开。
而在他们的背后,南康公主已泪如泉涌。
“怎么就哭了?”桓温有些无奈,也有些手足无措。
南康公主并不回答,只是一下又一下捶在他的胸口上,哪里是历经风霜、雍容华贵的长公主?分明就是在向情郎哭着鼻子撒娇的小姑娘。
叹了一口气,桓温抱紧了她,轻轻拍着她的背:
“好了,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以后也不会有什么波折,你不是什么长公主了,我也不是什么大司马。
咱们的日子啊,只怕平平淡淡的让你觉得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那样最好了。”怀中传来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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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淡淡,已经带着几分暑气,好在还有徐徐清风从疏雨方才推开的窗户之中涌进来,驱散屋子里的“花香”。
新安公主“嗯哼”了两声,在被窝里缩了缩,迷迷糊糊的说道:
“疏雨姊姊,这才什么时候呀?”疏雨已经穿戴整齐,无奈的轻轻推了推她,“殿下快起来吧,朝廷的使者应该都已经到了,夫君方才已经过去了,让余等着殿下,不要睡过了。”
“哦······”新安公主往后面拱了拱,发现的确没有感受到夫君的怀抱,不情不愿的爬起来,秀发顺着白玉般的肩头垂落,被褥也跟着稍稍滑下去了一些。
她揉着眼睛,真不知道夫君和疏雨姊姊这两个人昨天晚上折腾到那么晚,早上竟然还能爬起来,是怎么做到的?
非人哉!
疏雨瞥了一眼,昨天昏暗的烛火下只能朦胧看到的轮廓,此时格外的清晰,莹莹玉玉、峰峦叠嶂,殿下也长大了啊。
说着,她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感觉自己快要成为家里最小的了,之后就只能去找桃叶、桃根这一对还没长起来的小姐妹找存在感。
“嗯?”新安公主没有注意到疏雨姊姊羡慕的目光,意识到了什么,“朝廷的使者?”
“不然呢?”疏雨将洗漱用的清水和青盐拿过来。
“哎呀!”新安公主赶忙窜下来,飞也似的披上衣服,又想起来什么,扭过头在床上摸啊摸,“这个臭夫君,把肚兜扔到哪里去了?!”
疏雨看着这一幕,想到昨天晚上明明是有的人自己麻溜的扯开系带随手一甩,搂着夫君的脖子就想喂他,一时间竟不知道是不是需要为自家公子鸣冤。
等新安公主翻了好几遍被褥,终于在枕头底下搜集齐了装备,简单洗漱之后,连脂粉都来不及用,紧赶慢赶冲到前堂上的时候,杜英已经坐在上首,看着下面恭恭敬敬行礼的朝廷使者,声音之中也难免多了几分感慨:
“这应该是你我第三次见面了吧?”
朝廷派来的使者不是别人,正是倒霉的蔡系。
关于让谁来出使、邀请杜英入朝这件事上,朝堂上自然也是互相推诿,这种保不齐就会被杜英直接砍了脑袋祭旗的任务,大家自然是不想接的。
而大司马府那边的官吏倒是不介意接了这个任务,好光明正大的过来看看大司马还活着没有——大司马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比如背后连中八刀被判定为自尽,那他们还真的担心一下自己的未来,会不会杜仲渊一时的拉拢只是惺惺作态,事实上依旧笑里藏刀。
但是朝廷自然不可能同意这种放虎归山的行为,让你们大司马府的人代表朝廷去了,怕是连朝廷的底裤都要抖落的一干二净。
所以司马昱无奈之下环顾周围,既是自己信得过的,而且还有这方面经验的,蔡系自然是不二人选。
之前蔡系就曾经代表朝廷出使,虽然当时的主要目的是拖延时间,为朝廷在荆州战场上调兵遣将争取机会,但是不管怎么说都是和杜英打过交道的。
(注:第一八五八章)
只不过那一次大家都没有什么诚意,随时都打算在战场上见真章,所以礼貌的拉扯几句,相互交换了意见,也就作罢了,但是这一次不一样。
朝廷派人请杜英入朝,无疑已经等于承认杜英之前所说的“奸佞作祟”、“清君侧”之类没有几个人相信的话都是正确的,也代表着朝廷向关中都督府低头,承认自己的失败。
一旦这事宣扬出去,那些还在观望之中的骑墙派,自然会一股脑的直接倒向关中都督府,而朝廷还没有直接任人宰割,却也已经相差不远了。
曹操与汉献帝、司马懿与曹芳之旧事已成,之后会发生什么,大家心里都有数。
所以蔡系此次前来,姿态要放低,而且还是求着杜英作为胜利者进入建康府,那自然是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再加上蔡系之前和杜英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曾经大言不惭的喊出来了什么“蔡与马,亦可共天下”,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双方未能达成一致、拂袖而出,结果现在第三次见面,就差直接跪拜了,这种羞耻感,简直能要了老命。
但是会稽王已经选中了他,一众同侪、同僚们也都齐刷刷的表示赞同,蔡系自然没办法推诿,硬着头皮来了。
此时站在大堂上,听到杜英这么询问,往事依稀,又泛上心头,只好尴尬的点头:
“昔年不知英雄面目,出言不逊,请郡公莫要见怪。”
杜英顿时哈哈笑道:
“尔也知是大言不惭便好。”
蔡系被噎了一下,只好讪讪笑道:
“如今郡公收拾山河、驱除胡虏、铲除奸佞,居功甚伟,朝堂上下无不因郡公之丰功伟绩而振奋,特请郡公入朝议政,匡扶社稷。
为此,朝廷愿意表彰郡公及都督府之功绩,特册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