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刘建的这个提议一般不会被采纳。
用火炮拆掉营寨容易,可是人家在更远的地方再搭建一个不就好了么?
想要诱敌半渡的杜英,自然没有必要为了一个营寨再派兵登陆、恶战一场,那就纯属于为了一瓶醋包饺子了。
所以难以渡过淝水、总是被桓秀击其半渡的,现在反倒是关中军队,这也让八公山获得兵马粮草增援,变得更加困难。
不过杜英已经下达了让郗恢择机撤退的命令,两淮水师的主力虽然没有露面,但是游弋在淝水上的这些船只想要一时压住桓秀、掩护八公山的残军撤退,还是很容易的。
因为驻军八公山的目的,就是为了牵制桓秀。
既能够居高临下,观察桓秀军队的一举一动,和孙无终传递来的情报相互印证——现在到了关键时候,为了防止孙无终暴露,一些细节和无关紧要的消息已经用不着孙无终出面了——也能够让桓秀捉摸不透杜英的作战意图,认为杜英想要以八公山作为反攻的桥头堡,所以把大多数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如何能快速拿下八公山上。
现在桓温已经赶到,八公山再坚守不动的意义也就不大了,前期的消耗和拖延目的既然达到,自然到了撤兵的时候。
杜英让郗恢自行把握,郗恢也已得知桓温半日之内就会赶到,所以选择在这双方都小做休憩的时候,亲自断后,撤离八公山的各处营垒,向淝水岸边集结。
与此同时,已经赶回来的谢玄,并没有带着骑兵渡过淝水,而是依旧留在了东岸,位于战场的南侧,远远观望局势,若是桓秀察觉到郗恢的意图、全军强攻八公山,那么谢玄就会毫不客气的和他来一个马踏连营。
经过几日恶战,八公山上五千多守军,现在大概只剩下两千多人,不过因为山上的风吹草动都在桓秀的紧密注视下,再加上在上一轮进攻中,山上的火炮就已经不再开火,显然是在秘密转移,所以桓秀更是坚信敌军想要撤退。
没有过多久,两名悄悄摸上防线的朝廷斥候,就向着山下竖起令旗。
“嗖!”箭矢穿过胸膛,刚刚举起的令旗摔落在地。
不过对于守在山下、一刻未曾挪开眼睛的桓秀来说,这也足够了。
但还有人动作比他更快,只见孙无终已经带兵越众而出,当桓秀下令进攻的时候,孙无终都已经跑到山脚下了。
“这家伙······”桓秀无奈的摇了摇头。
而旁边老神在在“看戏”的谢石,脸色也是凝重了少许。
这孙无终······的确是谢石见到过最忠心、最勇敢的朝廷将领,抛开能力不谈,只是这一份杀敌报国之心,就已经足够让在场的诸位汗颜了,更何况人家不止一次独当一面,真的论能力也不差。
谢石有些惋惜的摇了摇头,大概这就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吧,典午氏立国这么长时间,总归还是有忠志之士、将星闪烁的,奈何历史的潮流浩荡而来,那沉重的车轮碾压而过,孙无终又如何螳臂当车?
带着三分疑惑、三分感慨,谢石也不好一直在这揣手看戏,眼见得孙无终都已经扑上敌军壁垒,没有遇到丝毫抵抗,谢石也不紧不慢的调动兵马,跟在后面压上去。
很显然,郗恢已经撤退了,不过也不知道会不会有诈,谢石自然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指挥兵马稳稳地站住山间各处要冲就好,追亡逐北的功劳就交给孙无终去做。
桓秀本人这几天在和郗恢的对阵之中,自然也没少吃亏,谢玄擅攻、郗恢擅守,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凭借地形地势,郗恢经常打一场、换一个地方,让桓秀捉摸不透关中军队的布防情况、屡屡一拳打在棉花上,甚至好几次都杀到了淮南王陵前,看到了郗恢的身影,可是郗恢又跟变戏法儿似的从山腰甚至山脚下调出来兵马,大有直接切割包围之意,迫使桓秀只能鸣金收兵。
所以现在看着山上空空如也,桓秀自己还是心中惴惴的,但是孙无终冲的实在太快,桓秀也不好在这个时候瞻前顾后的,把人再叫回来,眼见得谢石都开始慢条斯理的点兵压上,桓秀也只能带着部曲越过谢石先走。
否则自己还没有谢石来的积极,只怕会沦为笑柄。
这位年轻的将军,之前在河北枋头吃了败仗,差点儿全军覆没,后来带着部曲一路南逃,诚然是成功逃出生天了,但是明显这种逃跑成功的行为并不能称得上胜利,甚至桓秀都羞于提起,也让士卒们对于桓秀的信任并没有高到哪里去。
现在桓秀自然不能让自己沦落到和谢石一个水平。
更不要说人家谢家五郎本来就有退路,明显是来摆烂的。
桓秀也摆烂的话,那桓温手底下一个信得过、靠得住的兄弟子侄都没有了,岂不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好在孙无终和郗恢都没有让桓秀失望。
一个真的冲,让桓秀不需要硬着头皮试探对方埋伏和虚实;另外一个也是真的撤了,山上搂草都能打出来兔子,就是翻不出关中士卒的踪影。
很快,淝水水面上就有船只穿梭两岸,两淮水师的船上武备也一齐轰击面水的一面山坡,使得登顶的朝廷士卒也只能望着这几日纠缠、恶战的对手,从容上船离开。
谢石带着大队步卒从山下绕过来,而恰在此时,凉州骑兵骤然杀出,直奔朝廷营寨。动静一起,谢石麻溜儿的带兵回去了,而一看敌军营寨有所防备、援军正赶回来,谢玄直接调转马头、脱离战场。
不过自然不能再指望着谢石带着步卒去扫荡河岸上撤退的关中士卒。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叔侄两个人的默契。
郗恢这一走,吵吵闹闹几日的八公山,彻底安静下来。
只剩下一个个坟包,犹然伫立在山间,默对晚风。
坟包高高低低,一边山坡上是关中士卒的,一边是朝廷士卒的,相对而望。
因为郗恢的灵活战术,朝廷士卒的尸体经常落在关中军队包围之中、拖不回来,郗恢也都就地掩埋,一人一穴、令俘虏辨认,尽可能的写清籍贯名讳,和关中士卒的待遇相同。
桓秀上山的时候,孙无终正提着刀,站在漫山坟包之前,看着那一个个新出现的木牌,静静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