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黄眉则重新回到了正常战事爆发的原点——山丘上。
刘牢之跺了跺地面,又看向对面的山,啼笑皆非:
“所以整个战事,只是因为双方主帅都想抓对方的斥候?”
苻黄眉无奈的说道:
“有的时候战场就是这般风云突变,也唯有随机应变。”
刘牢之肃然:
“苻帅言之有理,能和桓郎子(桓豁表字)斗一个旗鼓相当,甚至最后还是我们击溃了敌军、挫其锐气,这一战,苻帅功不可没。”
“伤亡甚多,将功补过就不错了。”苻黄眉没有高兴,想起来什么,“对了,包抄桓豁侧翼的人马,回来了么?”
“承蒙苻帅挂念,属下幸未辱命。”一道声音响起,原来是诸葛侃大步走过来,直接单膝跪地,“但属下也是擅自行动,未能来得及禀报苻帅,甚至还带走了部分兵马,导致苻帅这里几乎陷入危机,特向苻帅请罪。”
原来这诸葛侃奉郗恢之命,带着一群镇西将军府的老部下和部曲前来苻黄眉麾下听令,尽可能的弥补河洛军中低层骨干的不足,但苻黄眉并不是很敢用他。
一来是因为本就不熟悉,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听从命令,二来也是因为诸葛侃是镇西将军府的人,也就是谢家和郗家的人,属于皇亲国戚之部众,苻黄眉自然不敢贸然将这一批人顶到前线去,真的要是有了大损失,不知道如何向郗恢和谢玄交代。
所以在调兵赶来此处之前,苻黄眉就已经下令让诸葛侃留守营寨、择机而动,意思自然也很明确——当总预备队,并且一旦敌军突破山谷防线,诸葛侃要及时构筑新的防线,挽救溃败。
但是很显然,诸葛侃并没有这么做,而是当机立断,从山的西侧绕道直接进攻了桓豁同样因为抽调兵力而空虚的西侧营寨,并且顺利的使用淮西军留在营寨中的霹雳车给淮西军上了一课,延缓了桓豁包抄关中王师后路的时间。
甚至一直到现在,诸葛侃麾下还牢牢守卫着居高临下的西侧营寨,桓豁这边还腾不出手来对付他。
不过诸葛侃这么做,所带来的最大隐患,自然是差点儿直接导致苻黄眉在最后关头无兵可调,不得不把营寨之中的民夫都抽调了上来,若不是两淮水师及时赶来增援,恐怕此时淮西军已经杀到关中王师营寨外了。
得亏是赌成功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诸葛侃自然第一时间赶过来请罪。
苻黄眉笑着伸手虚扶:
“若无西侧牵制,此战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呢,护军能够趁势而为,的确有独当一面之才,之前让护军留守营寨,并非不信任护军,而是本帅也担心出现伤亡之后无法向郗太守交代,护军当知晓。”
诸葛侃顺势而起,朗声说道:
“苻帅尽管放心任用,属下等皆为杀敌立功而来,若无必死之心,何谈破军争锋?”
“哈哈哈,说得好!”旁边的刘牢之大笑道,“不愧是我两淮男儿!”
诸葛侃瞥了他一眼,其实大家之前相处并不是很愉快,镇西将军府的这些将领曾经随着谢万北伐,而两淮将门中的刘建就是第一个唱反调的,因此甚至可以说大家之间还有梁子在。
不过现在既然并肩作战,也该摒弃前嫌。
出身两淮,本来就是天然的桥梁,两淮子弟自然更应该携手并进,否则在这未来的新朝之中,只能为人附庸。
刘牢之既然主动示好,诸葛侃倒也笑着应下,拱了拱手以示敬意。
苻黄眉把这一切看在眼底,并不掺和,看他们两人眉来眼去的差不多了,方才缓缓开口道:
“目前审讯俘虏可知,桓豁麾下的兵马便是淮西军全部,并无差错,是桓豁那边出了岔子。
因为我军一直在刻意收缩、想要引诱桓豁前来芍陂,使得桓豁渐渐从轻敌变成认为前方有陷阱埋伏。
再加上其亲自探查的时候,见我军安营于树林之中、士卒隐没于荒草之间,一时无从辨别多寡,便觉得我军人数众多、严阵以待,因此自然而然判断失误,进而开始修缮防务、防备我军进攻。”
诸葛侃和刘牢之对视一眼,难怪这一仗打的奇奇怪怪的,一开始双方都拉开了阵势,却只是试试探探,一直到现在这一次,因为主将都被堵在山上了,没办法了只能硬着头皮拼命,方才试探出了对方的底细。
“此一战,敌军有不少绕山而逃,其中被我军俘虏的有小半,大半应当还是跑了回去,桓豁收整军队,人数不见得比我们少多少。”刘牢之皱眉说道,“苻帅还打算继续在此僵持么?”
“桓豁既已知我等兵力不足,定然会想方设法进攻。”苻黄眉摇头说道,“这一次肯定就是全力以赴了,想要守住几处谷口并不容易,这里的山可不是北方直上直下的山,有个隘口便飞鸟不能渡。”
刘牢之也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苻黄眉要是一直这么头铁的话,两淮水师非但没办法在水上发挥作用,甚至还要被迫拉上岸在这里填线,刘牢之可舍不得这么干。
苻黄眉接着说道:
“接下来我军一来要守住芍陂湖畔,这里有多日经营的营垒,还有水师掩护,且可以利用湖面与寿春做往来交通,所以本就是易守难攻。
二来则是不能放弃此时攻占的西侧营寨,只要营寨还在,那么就一直是对桓豁的牵制。但是山上的水源粮食都有可能遇到困难,所以也很难摆太多的兵马在上面······”
说着,苻黄眉有些犹豫,但还是看向了诸葛侃。
诸葛侃一拱手:
“此营寨既然是属下率众攻克,那就斗胆向苻帅要此任务了。”
“务必小心,抵挡不住就可撤退。”苻黄眉点头。
刘牢之则担忧的说道:
“苻帅之安排虽然妥当,可令我军立于不败之地,但是······如此对峙,桓豁也应当能够接受,恐迁延日久······”
河洛那边可等不及啊。
苻黄眉伸手指了指眼前的地形地势:
“此地无论择选何处都是易守难攻,我军和桓豁兵力相当,更是很难攻山,与桓豁亦然,所以诱其来攻,形成对峙,慢慢让此消彼长,这是唯一的选择。
至于破局,还需盘外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