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穆之也浑不在意,他只是把习凿齿软禁,不是直接关起来,便是防止习凿齿采取非暴力不合作的姿态,这样会直接导致荆州世家和宁州的联系断绝,届时毛穆之无法向荆州世家证明习凿齿还活蹦乱跳,恐怕荆州世家就要切断对宁州的补给了。
习凿齿在大是大非上可能没有什么判断力,但是在捍卫世家的利益上,只会非常的坚定。
而这就意味着毛穆之如果想要让习凿齿写上一封信来证明其安全,恐怕习凿齿会恕难从命。
所以现在毛穆之对习凿齿也是好声好气,且好吃好喝伺候着,至少让习凿齿不要受半点儿委屈。
习凿齿对于毛穆之的态度倒还算是满意,虽然依旧对毛穆之爱答不理,可是在写给荆州世家的书信里还是一切照旧。
大概习凿齿也清楚,若是自己真的不配合的话,说不定毛穆之会铤而走险,直接把习凿齿做掉。
天高皇帝远,周围又都是毛穆之的亲信,所以一切都可以神不知鬼不觉,也可以合情合理。
习凿齿在该做的事情上都做了,所以现在不回答,毛穆之也浑不在意,大概也是因为行路上无聊,毛穆之打算找点儿乐子,正想要继续开口,一名斥候急匆匆的行来。
这一次,不需要斥候禀报,毛穆之也意识到事情不对了。
身前身后,烟尘滚滚,俨然已有战事起!
偏生此时毛穆之所率兵马正迤逦行进在狭窄的山道上,就像是一条穿行在乱石之间的长蛇。
“怎么回事?!”毛穆之厉声问道。
明明已经有大队兵马通过,甚至一路抵达犍为城下,而且自己还向两侧派遣了不少斥候,最后都没有察觉到敌人的踪迹,不知不觉的,毛穆之自己也放松了戒备,结果万万没有料到竟然会有此变乱。
那斥候赶忙解释:
“前方道路突然有巨石阻隔,前锋只道是不久前发生了滑坡,所以正想要去挪开,但是顷刻间烟尘四起,箭如雨下,我军前锋已乱。”
似乎是为了回应斥候这句话一样,前面山谷里断断续续响起呼喊的声音,只不过很快就被前面将领着急的呐喊声、士卒的移动声所掩盖,听不真切。
而后方······
毛穆之此时所处的位置本就是队伍靠后了,能够清楚的看到,两侧山坡上,正有石块接连不断的滚落!
断后的骑兵惊慌不已,胯下战马更是连连嘶鸣。
在这种狭窄的谷地之中为乱石所袭击,骑兵着实没有用武之地。
“令弓弩手不惜一切代价给予掩护!”毛穆之大声喝道,“后军骑兵皆下马步战,舍弃战马,不要乱了阵脚!
亲卫何在?!”
“诺!”身边的亲卫们齐声应道。
“随本将前出破敌!”毛穆之旋即喝道。
被堵在山谷之中进退不得,眼见得就是必死之局,不过若是能够敢于付出牺牲的话,也不是没有破局的方法。
这种包围,后方堵口子的一般都是最薄弱的,毕竟要在敌人眼皮子底下潜伏和迂回,所以被围的军队在突围的时候也一般选择集体向后转,从后面再把这个口子撕开,且后队所受的打击一般少于前队,更容易尽快集中战斗力。
但是这也就意味着,实力强劲的后军能够尽快杀出一条通路,可是后续这个缺口随着双方的拉锯和增兵,随时都有被重新合拢的可能,到时候被包围在内的疲惫的前军,恐怕就无法冲出重围了。
可是这种关头,大部分将领还是会很自然的选择丢卒保帅。
不过显然现在毛穆之给出了一个恰恰相反的选择。
大概是因为如果向后突围的话,那毛穆之就会难以避免的失去和犍为郡附近前军的联系,带领一支孤军重新回到寿水岸边,这般境况下,杜英便是再怎么为毛穆之所骗,恐怕也会果断的率军进攻。
所以还不如一鼓作气,直接从正面杀穿包围,或许还能寻觅到一线生机。
毛穆之周围的亲卫们固然是直接应诺,如此前有狼后有虎的危险境地,无论是向前还是向后都有可能是死路一条,所以他们反而不会阻拦主将涉险。
置之死地而后生,此时此时的主色调。
“这,这,宪祖,三思啊!”到底还是有人发出了不一样的声音。
正是之前一直三缄其口,对于毛穆之的种种行为不置可否的习凿齿,此时习凿齿倒是着急忙慌的说道:
“后方山上只有乱石滚落,且只见旗帜飘扬,却没有箭矢落下,或许只是疑兵之计,且敌军既然是潜伏在我等目光所及之处,本就不可能有太多人。
所以应当还是从后方突围更可行一些,宪祖三思,莫要冲动啊!”
这一次,却是毛穆之根本没有搭理他,径直举步向前走去。
已经下达的命令,怎有收回的道理?
军令,从不是儿戏!
习凿齿想要伸出手阻拦,可是看毛穆之前行的背影格外的坚定,只能无奈的将手落下,嘟囔一声“自不量力”,也只好静静看着毛穆之是不是能够创造奇迹。
“杀毛穆之!”
霎时间,四面山谷之中,响起来此起彼伏的呼喊声。
毛穆之的神色未变,自顾自的向前走。
倒是习凿齿,脸色刷的一下惨白,当即竖起耳朵来细细的听着。
只不过这一浪又一浪的声音之中,的确重重复复的都只是“毛穆之”这三个字,并没有人提到“习凿齿”。
这让习凿齿先是松了一口气,旋即脸上露出落寞的神色。
现在就连关中小儿们都已经知道他的可怜处境了,甚至都不在乎他了?
——————
山坡上,有一个年轻人拄着横刀,嘴里还叼着一根草茎,看上去形象并不甚端正,他正在嘴里嘟嘟囔囔着说着些什么。
凑近听才能听得清楚,原来是为了那些正扯着嗓子高喊的士卒们喝彩助威。
“校尉,校尉!”一个中年人笑盈盈的沿着陡峭的山路跑过来,脸上的肥肉还一颠一颠的,并不算非常合身的衣甲更是发出“哗啦啦”的声音,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被其所约束、但是现在正横冲直撞的满身肥肉冲散。
看了一眼这中年人,叼着草茎的校尉颇为无奈的说道:
“大腹便便,六扇门便是这般模样么?”
说着,他大概意识到自己的形象也不怎么好,直接把草茎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