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素琴还在擦灶台，依稀听到了女儿的名字，心里一咯噔，朝屋子里看，女儿果然跑出去了，顿时就冷了脸，她明明交待过那死丫头的，别出去玩，死丫头把她的话当耳边风了。

    “彤彤去哪了？”

    张素琴厉声喝问，擦桌子的郑工，慢吞吞扭过头，又慢吞吞地回答：“我让她下去玩了。”

    他见女儿闷声不响地坐着发呆，看着怪可怜的，就让女儿下去和伙伴们玩，小孩子天天关在家里肯定不行，得多出去活动活动。

    “你干嘛让她下去玩？你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张素琴的火气一下子窜了上来，气得扔了抹布，就要下去找那死丫头回来，郑工被骂得莫名其妙，也来了火，冷声道：“彤彤又不是牢改犯，怎么就不能下去玩了？你最近到底怎么了，不让彤彤去看病，也不让彤彤出去玩，你是想逼死彤彤吗？”

    本来他想带女儿去那个神医那儿扎针灸的，可张素琴却又哭又闹，还绝食抗议，他父母就劝他，等生了孩子后再给彤彤看病，眼下都以肚子里的孩子为重，别刺激了张素琴。

    这看病的事便耽搁了，郑工一直觉得对不住女儿，自从张素琴怀孕后，女儿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一点都没了小孩子的童真快乐，现在他只是让女儿下去玩一玩，张素琴就发神经了，忍无可忍的郑工，破天荒地发火了，怒目瞪着妻子。

    张素琴心里有些怵，丈夫很少发火，但一旦发火就非常吓人，她刚才太着急了，一时没收敛脾气，后悔的张素琴放缓了语气，好声好气地解释：“我是担心彤彤被炮仗炸了眼睛，那些孩子放炮仗没个轻重。”

    郑工脸色也缓和了，妻子这么说还是有道理的，便缓声道：“我下去看看！”

    “你让彤彤回来，以后再下去玩！”

    张素琴松了口气，心里也更坚定了生儿子的决心，有了儿子，她在家里的地位就稳固了，她再不用担心会被离婚了。

    郑工擦了擦手，解开围裙，就要出去找女儿回来，楼下又传来了孩子们的叫声，还有女儿彤彤的哭声，郑工心里一紧，还以为女儿受欺负了，小跑着出去了。

    “你不是跷佬，郑彤彤你是装的！”有孩子大叫。

    还有其他孩子的起哄声，叫得特别大，就在家属楼下，张素琴脸色大变，一下子撞开前面的丈夫，顾不上自己怀孕，飞一样跑了出去。

    郑工神情有点懵，为什么说女儿是装的？

    明明就是生病了才会瘸的，那些孩子也太过分了，在女儿伤口上扎刀，气愤的郑工也冲了出去，准备替女儿出头，一定要教训那些过分的熊孩子。

    “我真瘸了……呜呜……不是装的……”

    彤彤缩在地上哭，身体瑟瑟发抖，她不是伤心被人耻笑，而是害怕挨妈妈的打，她把事情搞砸了。

    可她不是故意的，装瘸子真的太难了，她总是会忘记，刚才她放炮仗太开心了，跑的时候一不小心就忘记装了，还是好几次忘记，伙伴们就发现了。

    “你就是装的，我刚才都看到了，你跑得比我还快！”有个男孩不高兴地嚷嚷。

    刚才他放了个二踢脚，方向没把握好，二踢脚拐了个弯，朝彤彤那边射了过去，他吓得大声提醒，还跑过去想推开彤彤，结果就发现彤彤跑得飞快，一溜烟没影了，比他还跑得快。

    分别没瘸，男孩很生气，觉得彤彤欺骗了伙伴们，太过分了。

    其他孩子也叫道：“我也看到了，跑得比贼还快，之前也有几次，我还以为我看花眼了呢。”

    “彤彤你没瘸，干嘛要装瘸？瘸子有什么好装的！”有孩子很不理解，觉得彤彤真傻。

    “我没装……你们别说了……求你们别说了……”

    彤彤神情恐惧，哭着哀求，再说下去妈妈肯定会打死她的。

    她害了弟弟，妈妈不会饶了她的。

    “你就是装了，你是撒谎的坏孩子，我不要和你玩了！”

    “我也不要和郑彤彤玩了！”

    几个孩子都很生气，觉得彤彤欺骗了他们的信任和感情，他们都看得清清楚楚的，现在还死不承认，根本没把他们当朋友。

    “对不起……呜呜……”

    彤彤蹲在地上，抱住头哭泣，再不会有人和她玩了，她是人见人厌的坏孩子，没人会喜欢她了。

    她也不想当坏孩子的，可她得听妈妈的话，妈妈说了，如果她不装，弟弟就会死的，她不想弟弟死，她也不想挨妈妈的打，呜呜……做人真的好累啊！

    她不想做人了，她想当天上的小鸟，可以自由自在地飞，多好啊！

    “你们别说了！”

    小宝大声叫着，喝止了伙伴们，他能感觉到彤彤的浓浓的悲伤，就像他小时候那样，受所有人的排挤，村里的孩子都欺负他，没人和他玩，那个时候他也很悲伤，但他比彤彤幸福，因为他有哥哥，哥哥会守护他。

    彤彤抬起头，泪眼迷蒙地看着伙伴们，小脸上是与她年纪不符合的悲戚，她对小宝哑声说道：“小宝……我好累啊……”

    “别怕，不会有事的。”

    小宝想走过去安慰伙伴，就被人用力推开了，摔倒在地上，手心火辣辣地疼，是张素琴，她像发疯了一样，一把揪起彤彤，像拖着木偶人一样，用力朝楼上拽。

    “给我回家！”

    张素琴气愤地叫着，眼睛都红了，刚才那些死孩子们的话她都听见了，她千叮咛万嘱咐，让这死丫头别出去玩，免得让人发现破绽。

    这死丫头却次次都不听，将她的话当耳边风，张素琴又气又怕，担心会招来厂里的计生办，又存了一丝侥幸，这个时候都放假了，或许计生主任回老家了呢。

    彤彤一声不吭，脸上也没表情，像是木头一样，任由张素琴拖拽着，上楼时还撞到了楼梯上，也不喊疼，郑工跑下来，就看到了女儿空洞的眼神，还有那木然的表情，心一下子沉到了底，怒火高涨，上前抢过了女儿，怒声道：“你在干什么？”

    郑工顾不上骂妻子，在女儿脸上轻轻拍着，着急叫道：“彤彤，我是爸爸，你别吓爸爸，快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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