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千劫的低吼,安娜脸上原本天真懵懂的表情一瞬间褪去,稚嫩的脸上只剩下了面无表情的冰冷。
安娜……不,此时此刻应该称呼她为冰之律者。
冰之律者不是很能理解自己为什么会暴露,按理说提取了原身全部的记忆后,她有自信伪装的天衣无缝。
依照破坏的本能,她降生之时就应该全力施展权能,将权能范围内的一切都化为永恒的冻土才对。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在诞生的一瞬,依照本能的她就将能力所及的范围内的一切分子运动都给降低了。
这也导致了笼罩了几乎一整个荒原的冰雪地带。
但这并非是为了破坏,极寒的雪雾只有一个作用——隔绝外界一切的干扰和探查。
冰之律者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做,她只知道如果不这么做,自己可能就没办法完成毁灭文明的使命。
她需要时间羽化,本能告诉她,只有彻底羽化才能做到彻底毁灭文明。
因此,她需要时间。
为此,她甚至被动的从躯体之中获取了记忆,并以记忆为蓝本尽可能的不暴露自己的存在。
其实她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只要有冰雾隔绝外界的干扰,范围内的一切直接无差别的破坏掉就行了。
但自降生的那一刻起她就感觉到了无法忽视的危机,所有的伪装都是为了不被那个足以对她完成威胁的存在所察觉。
她不知道那个能让她感受到威胁的人是谁,她也没必要知道——拥有思考的能力不代表拥有情感,继承了记忆也不代表她就是原先的那个人。
所以她既不害怕,也不愧疚。即使所做的一切皆为自保,最终目的也不过是更好的践行毁灭的职责。
比起思考后的结果,她的一切所作所为更倾向于是凭借直觉和本能。
即她自己也不知道原因,但就是觉得应该这么做。所以从根本来说,她没必要知道谁会对她造成威胁,她只需要知道自己得藏好就行。
所以依照记忆,她遵循原身的判断来到了这个地方。在此之前,谁也没有发现她其实已经不是安娜了。
可眼前这个人凭什么一眼就看出了她的问题,并且对她充满了敌意……就因为外面的冰雪和崩坏兽潮把这个集群中的人都杀了吗?
无法理解。
崩坏兽的兽潮皆遵循破坏和毁灭的本能行动,在没有高位存在直接下命令的情况下,它们只会破坏掉眼前属于人类文明的一切。
冰之律者当然没有刻意控制崩坏兽的行动,这样不利于她的伪装——安娜浅薄的认知根本理解不了伪装,所以冰之律者只能自行学习。
安娜无法控制崩坏兽,所以她就不这么做。安娜控制不了气温,所以冰之律者除了出生时为隔绝外界的那一次之外就没再动用权能。
一切都理应天衣无缝才对。
且按照冰之律者读取到的认知,按照人类的理解方式。眼前这个个体应当与外面那群人是敌对关系才对。
外面的人死光了,对他而言不是皆大欢喜吗?
说起来,为什么外面的人死光了这人还活着?
她没有刻意干涉,这也同样意味着她没有刻意绕开这个地方。她一开始施展的权能针对的是一整个区域,并非以她为中心向外释放。
所以地下部分相对其他地方降温慢一点也是正常的……但是再正常,到现在也该死绝了吧?
刚刚那个出去的个体现在还没回来,就是因为他现在已经是一座冰雕了。
可眼前这个人为什么还能活动?
冰之律者简单的思考能力隐约意识到事情可能不太正常,也隐约感觉到自己好像知道那个有威胁的对象是谁了。
微微抬手,一道极寒的气流便在千劫身边极速形成。
既然已然暴露,那就没有继续装下去的必要了。
早点解决这个麻烦,她好早点找地方藏着羽化。
寒流包裹住千劫的一瞬间,他的整个身体迅速被冰晶所笼罩。仅是片刻之间,他就被冻成了一座栩栩如生的冰雕。
冰之律者见状便转身离去,一个生物体,即便生命力再怎么顽强,在没有解冻的情况下被冰封也就跟死了没区别了。
对于赶时间的她来说,就地羽化才是最好的选择。但笼罩住她的那一股危机感并没有因为眼前之人的冰封而消退。
所以出于本能的驱使,她选择了离开这里另外找个地方羽化。
从地道之中回到地面的路上,一路都是栩栩如生的冰雕,奇异的是,几乎所有冰雕的脸上都是惊恐中带着至福的神色。
仿佛在长眠前的最后一刻,他们见到了什么足以让他们欣喜若狂的事物。
来到地面之后,这里已经变成了一个冰雪的世界。严寒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要将人冻结。
地面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着,洁白无瑕,宛如一面巨大的银毯;零星的枯草被冰晶包裹,晶莹剔透,犹如一件件精美的艺术品;寒风呼啸而过,掀起阵阵雪花,形成一道道美丽而神秘的雪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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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冰之律者并没有欣赏这幅由她亲手制造的冰雪地狱美景的雅趣,除了刻在本能里的使命,她没有任何的其他情绪机能。
巨石阵的周围,几只帕凡提早已在此等候——感受到律者这个崩坏最上位个体的气息,稍微诞生了一些低级灵智的崩坏兽都如同受到号召的臣子。
除去如同巨型野猪的几只普通的帕凡提之外,他们之中还存在着一个明显不同于其他的个体。
那是如山岳一般巨大,比一般的帕凡提还要大出好几圈的身躯。
身体的其他部位与普通的帝王级帕凡提并无太大的差异,皆是通体深蓝黝黑,蓝色荧光的纹路普通液体一样在身体表面流淌。
区别于普通的帝王级帕凡提的,是它那几乎一整个都被坚冰覆盖的头部和背部。如同铠甲又如同巨盾一般,将它的整个头颅和背脊包裹。
侧翼延伸出两只平行于上颌的弯刃,鼻尖部分则是突兀的刺出了如同第三只獠牙一般的冰锥。
它的吼叫声震彻云霄,如同迎接冰之女王的礼炮。
它是帕凡提的异种,是帕凡提这个种类的王。也是冰之律者的伴生崩坏兽,脱胎于其他帝王级帕凡提的审判级。
羽化的过程不是不能被打断,但这个过程中她确实是毫不设防的状态。
所以没有风之律者那般隐匿能力的她自然而然的就产生了需要一个护卫的想法,而作为伴生崩坏兽的审判级帕凡提自然就是不二之选。
冰之律者微微抬手,接到指示的帕凡提便张开了它的那张宛若能将山峰一口咬下的巨口。
因为本身就联通了虚数空间,所以羽化对地点没有太大要求。
那么对于冰之律者来说,最好的也是最能被帕凡提保护到的地点当然就是对方的体内。
基本上,只要帕凡提不死,冰之律者就不会受到任何的伤害。
小心翼翼的将张开的巨口靠近,帕凡提的下颌刚好停在了冰之律者的面前。两侧的巨型獠牙如同夹道欢迎的列阵士兵一般守护在两侧,整个帕凡提的口腔部分俨然一副通道的样子。
这条「通道」直通帕凡提的体内,作为一只身负重甲的崩坏兽,全身上下没有什么地方比体内更安全了。
微微踮起脚尖,冰之律者凌空飘向了那仿佛黑洞一般深不见底的口腔通道,然而就在帕凡提准备合上它的巨口之时,一道似是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低吟穿透空间穿到了冰之律者的耳中。
“我……没说你可以走了。”
转过身来,冰之律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诧异的神色——这个地方不应该有活人了才对,而身为律者的她是绝对不可能产生幻听的。
然而,她很快就察觉到异常不止那莫名其妙不知来源的声音。缓缓转过头去,在她的感知中,身后的那一片区域的温度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升高。
几秒钟后,哪怕是一个普通人,只要视力良好也能察觉到不对劲——在一片冰雪之地中,只有那么一块地方冰消雪融。
冰之律者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她只知道那片区域已经脱离了她的控制在不断的升温。
她向上抬起右手张开五指,一根硕大无比,简直可以被叫做冰山的冰锥便已经在空中凝结完毕。
右掌猛然向下挥去,从下往上看不见头的冰锥便如同倒挂的山岳一般压了下来。
无论发生了什么,只需要用绝对的实力抹平即可。这就是冰之律者最直接也是最便捷的解决方案——管他三七二十一,察觉不对就是一发大的砸过去就行。
“轰!”
如同倒悬之剑插入土壤,冰锥也在一声巨响之中插进了那片已经初步恢复正常的区域。
冰之律者再度转身,虽然出现了一点小插曲,但终归没有耽搁太多时间。
“轰!”
又是一声巨响,随之而来的是在冲击之下化为碎片向四周爆射的碎冰。
然后,一只灼热滚烫,散发着阵阵蒸汽的手搭在了冰之律者的肩上。
“耳聋了吗?我没说你可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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