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劲峰
曹絮音已有五日不见四师姐来主殿前一同晨剑练习了。
她有些担心。
要知道即便是休沐日，四师姐也从未缺席过晨剑练习。
而且这五日不仅是晨剑练习的时候不见四师姐的身影，其余时间也不曾见到过人影。
思来想去，曹絮音将目光投向了正忘我练剑的三师兄。
最后一剑收势，浑身凛冽的气息还未散去，黄晃看着面前貌似有事问他却又踌躇不前的弟子，倏忽地就粲然一笑。
“有事？”
入云劲峰五载了，该习惯的事物都已经习惯了，唯独...几位师兄师姐过分出色的容貌却是怎么也没法习惯。
努力稳住被这一笑搅动的心池，曹絮音边用力点头，边小声但坚定地问道：“三师兄，我想问问就是这几日怎么都不见四师姐晨剑练习了？往日，即便休沐，四师姐都不曾缺席过的。”
只见三师兄像是恍然明了一般，随后仰起头拖长尾音道：“嗯——。看来你平日很是关注你四师姐嘛。”
“这样，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再来回答你的问题，如此可好？”
曹絮音有拒绝的机会？没有。
“方才你也瞧见了我练剑的过程，你觉得...跟你四师姐相比，你三师兄我还有哪些地方可以更为精进的？”
这个问题要换做是其他宗门的弟子，多多少少都会委婉言之，但万辉宗的弟子却向来是就事便只论事。
“与四师姐相比的话，私以为...三师兄或许缺乏克制。”
“怎讲？”
“四师姐从起势，到收势，一招一式，不曾见过其外溢剑气过。三师兄，方才收势时，想必剑气早已外溢，所以才周身凛冽非常。”
这让黄晃回想起跟姜灵昭在院子里不用灵气的那一场较量。
想来从一开始他有些轻敌的源头除了觉得师妹比他修为低了几阶外，还有就是她出招时的剑气，他竟丝毫察觉不到剑气所带来的威胁感。
这与灵剑有关，但又不仅仅只与灵剑有关。
灵剑万千，脾性各异，他手中总会不经意赤红的灵剑即是灵剑中的烈性代表。
最终决定剑气是否外溢的是剑主的意志，如果剑主不愿外溢过多的剑气，已经择主了的灵剑是不可能自行释放过多剑气的。
但问题也就在于此，决定剑气是否外溢的是剑主的意志，而灵剑之所以能与剑主匹配，二者通常是相似而非互补的，此时剑气的外溢往往是自然而然，难以察觉到的。
但这世上本就不存在想不通的问题，想不通的不是问题本身，而是看待问题的人。
明黄色发带上下摇晃了片刻，面上的神情逐渐由阴转晴。
灵剑从剑鞘飞入伸出的掌心，就脑海中此刻浮现出的剑法起势，即刻剑身破风而动。
曹絮音伸出指尖欲言又止，随后又默默收了回来。
是苍穹剑法，万辉宗弟子入宗起就常练习的剑法，只有十式，浮云流水间，剑梢停在了鞋面毫厘之前。
“恭喜三师兄顿悟！”
黄晃虽亦然颇感惊喜，但仍摆手道：“算不上是顿悟，刚才只能说是有些开窍罢了。”
“这也得多谢你才是，否则我应当还得耗费不少时日原地打转。”
听见三师兄这么说，曹絮音颇有些不好意思，顿悟终究靠得是自身，而不是他人的三言两语。
“三师兄言重了！不过...现在您能告诉我，四师姐她可是有什棘手事？”
闻言，黄晃眉梢向上扬了一下，继而说道：“说是棘手事，也不算是棘手事，但说一点儿不棘手，却又是相当棘手。”
“所以...四师姐是？”
“她在千重塔里。”
“什么？！”
曹絮音顾不得失态不失态的了，千重塔哪里是练气期弟子能去的？！
“三金真人可知这件事？如若不知，我等需尽快禀告才是！”
“师父他知道，而且去千重塔是师妹自行提出的。”
黄晃如今说出也还是觉得挺不可思议的，居然真的有人自行去千重塔修炼。
胆子太大了。
“...那四师姐现在情况还好吗？”
“不太好。百重往上，金丹期弟子都难，何况练气期弟子。”
“如此...四师姐仍不出塔吗？”
黄晃摇头，轻叹道，“她说起码要试试看能不能上到百重。”
师门四人，个个犟驴，谁也别说谁。
他和师兄师姐知道师妹在里头会受不少苦头，但他们更知道一件下定决心要办成的事情被打断会让人多么扼腕。
在不曾得知四师姐为何不来晨剑练习时和在得知四师姐不来晨剑练习的缘由后，曹絮音的担心也只是减轻了几分。
没人知道如何从千重塔通关，也没人从千重塔一次性彻底通关后。
千重塔并非一成不变的死物，它会随着入塔者所展露的擅长之处更换每重通关内容，以至于每个人眼里的千重塔都不甚相同，唯一的共识便是千重塔无一重易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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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四师姐现在到了千重塔的第几重了，可是切勿逞强才好。
千重塔内，处在第五十六重的姜灵昭正处于绝对的漆黑之中，依靠听觉和嗅觉察觉危险。
现在，她正在等待危险的靠近。
鼻间涌来阵阵腐臭气息，这就意味着危险正在逼近，但却没有任何声音的发出，亦或者是有声音发出的，只是她没能听见。
即便她已经到了练气四层，但她的听觉也并非就此进化到能听丝落地的程度。
由远至近，姜灵昭垂下头侧耳意图辨别那极细微声响的方位。
左边？还是右边？不，是前方？不不不，是她的背后？
终于，在绕着定着的左脚听声辨位一圈后，姜灵昭终于确定了危险来源。
危险来自她的前后左右。
简言之，她被包围了。
声音细微，数量庞大，来自四面八方，带有浓烈腐臭气息。
姜灵昭收起了她手中的灵剑，缓慢下蹲，双掌着地，掌心不仅传来冰凉的触感，还有越来越近的微小震动。
两米，一米，半米，姜灵昭终于听清了细微的声响。
“吱吱吱。”
像是蟒蛇吐蛇信子，还像是鸟类叼食发出狩猎信号，但像归像，姜灵昭很确定这声音并不是二者其一，它们的体积应该要小得多。
掌心传来的震动感愈发清晰，蓄积的灵力在此刻倾泻而出，于掌心化为鼎盛火舌，朝向四周蔓延、吞噬。
火舌升起的瞬间，姜灵昭也一并看清了将她“四面埋伏”的物种。
可能是因为处于漆黑之中生存，模样如何并不重要，所以...长得极为随意，像是多种昆虫拼接而成，且只取缺点，不取优点。
鼻间传来的腐臭气息逐渐被烧焦的气味掩盖，与她预料的一致，在黑暗之中存活的物种果然是怕火的。
用灵力升起的火舌不同于一般的篝火，风吹不灭，水浇不息，但能够蔓延多远全凭灵力支撑，这也是为何姜灵昭不在一开始就升起火舌的缘由。
为了使得升起的火舌最大限度地发挥作用，她选择将自己作为诱饵，来使得目标物的聚集，这样火舌以圈为始向外蔓延，所一次性消灭的目标物就越多。
当然如果她灵力从不会枯竭，想必在抵达第五十六重时，她就已经升起了火舌探路，来一个烧一个，来一群烧一群。
原先不见一丝光亮的漆黑之地，现在却被团团火舌包围，火光明亮得近乎白昼。
白昼持续了很久，很久，久到姜灵昭体内另外两大缸的灵力都也濒近枯竭。
在最后一丝灵力倾尽前，眼前的一切都化为了乌有。
如果不是指尖还残存有一簇火苗在，先前发生的一切恐怕都要被定义为幻觉。
头顶骤然出现一道金光将她从第五十六重剥离，再次睁眼，又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姜灵昭愿称之为“灵力加油站”。
只剩下一丝灵力的丹田正疯狂地向四周掠取灵气。
源源不绝的灵气冲入丹田，虽有些疼痛，但随着丹田逐渐充盈，疼痛也随之消退。
富余的灵力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全身脉络，直至身体再无法饱和下一丝灵气遂才停下。
这样的过程，姜灵昭经历了五十六次。
不知是巧合，还是所有人都是如此。她不仅灵力彻底恢复，她的丹田甚至有拓宽的迹象。
这也意味着进阶练气四层尚且不足一个月的她又即将进阶练气五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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