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偌大的会议室寂静无声。
坐在首座上的男人面无表情的翻了翻手里的资料,然后合上往前一丢,整个人靠在椅背上。
“各位就是这么敷衍我的?”
坐在他右边的股东看了眼他一眼,见他脸带笑意,似乎并没有要生气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道,“陆总,您也知道,公司才刚成立不久,很多事情都……”
陆庭打断他的话,“公司才成立不久,你也是才刚工作不久吗?”
他扫了一圈下面的人,“我看有很多人都是y国那边过来的吧,怎么?换了个地方就不知道自己之前姓什么了?”
“还是说……”他漫不经心的笑了声,“觉得我这个私生子不配坐在你们面前?”
他这么一说,在场许多人的神色都忍不住变了一下。
毕竟陆庭在y国的事迹他们多多少少也听说了些,他们可不想这把火在他回国后烧到自己身上。
他们不敢说话,陆庭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最迟三天,我要看见让我觉得满意的结果,陆凛川乐意养闲人,不代表我也乐意。”
一群股东垂头丧气的离开会议室。
陆庭坐在位置上揉了揉眉心,他一大早的为什么要来听一群人放屁,影响心情。
陆九进来,递了张请柬给他,“晚上有个宴会,宋家人办的,你要去吗?”
陆庭接过来,请柬在他修长的指尖转了转,最后那张鎏金的纸被丢在了桌子上。
“宋家?哪个宋家?”
“江城的宋家,宋景同,算是这边数得上号的企业家,你回来这么些天,是时候该露露面了,宋家的这次宴会是个机会。”
陆庭看着桌子上那张请柬,落笔是宋景同的签名,第一批送到他手里,足以彰显对他的重视。
“他是不是有个儿子?”
陆九愣了愣,没想到话题会忽然拐到这方面去,不过还是如实回答他的话。
“有两个,大的那个已经跟着他管理公司,小的还在上大学。”
宋矍……
陆庭在里面默念这个名字,嘴角勾起笑,迤迤然站起身,“人家的请柬都送过来了,没有不去的道理,你说是不是?”
陆九迟疑道,“应该是的吧。”
他看着陆庭出了会议室,将桌子上的请柬捡起来跟在他身后。
慌乱间,他想到了几天前递给陆庭关于沈娇的资料。资料是别人收集来的,他没怎么看,只记得隐约瞧见一个名字,好像就是姓宋,沈娇妹妹的男朋友。
……
江城,宋家。
付娴穿着一身礼裙在镜子面前转了一圈,接过佣人捧在手上的宝石别带胸口,撩了撩头发,看着自己光溜溜的脖颈,总觉得还缺些什么。
她打开装项链的盒子,问佣人,“阿矍呢?还呆在房间不出来?”
佣人踌躇道,“小少爷昨夜喝了酒,兴许现在还没醒。”
“荒唐!”付娴皱眉呵斥了一声,“他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怎么还去喝酒?”
佣人唯唯诺诺的站在他身后,不敢说什么。
付娴项链也不找了,提着裙摆上了三楼,熟练的走到一间屋子前,抬手敲了敲门。
等了许久也没人应。
她忍不住又敲了敲,“宋矍,你在干什么?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还是没人理。
付娴忍无可忍的重重拍了一下,“小兔崽子,你给老娘滚出来!信不信我让让人把你门给拆了?”
咔嚓一声,这回门终于开了。
明明是下午,可房间的窗帘全给拉上,暗沉沉的一片,高大的男生拉着门把手靠在门上,神色倦倦,浓重的烟酒气息从他身上传过来。
付娴捂着鼻子往后退了一步,“你究竟抽了多少烟又喝了多少酒?”
宋矍低着眉,似乎丝毫感受不到身上的味道,看了她一眼,声音嘶哑,“什么事?”
“什么事?”付娴见他这样忍不住想给他来一下,好让他清醒清醒,“你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你大哥的生日你也忘了?我看我就不应该由着你去胡闹,差点进了警察局不说,还闹出那么丢人的事。”
“抱歉。”
宋矍道。
他抓了把头发,“我去洗个澡,然后换衣服。”
付娴看着他转身消失在门边,脸色沉了沉,转头问跟在身后的人,“今天的宴会沈家要来吗?”
佣人低着头,“按照您的吩咐,将请柬递过去了。”
美艳端庄的贵妇伸手将门关上,勾唇冷笑,“我倒是要看看,这沈钰是个什么东西?”
宋矍洗了澡,把房间的窗帘拉开,又低头将地上散落的酒瓶捡到垃圾桶里,最后才拿起柜子上的手机。
上面有一条未读消息。
宋矍起身,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水仰头喝下,靠在冰箱上,低头打字。
他停了一下,手里的瓶子被捏得变形。
变形的瓶子被他丢到垃圾桶里。
手机又里传来一声响,他点开,是一条好友申请。
宋矍面无表情的将手机消息清空。
等他收拾好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六点,落日还有余晖,天边被渲染成淡淡的橙,是夏末初秋难得的好天气。
付娴早就收拾妥当等着他,看见他,伸手不轻不重的拍了他一下,“到时候所有人都来了,就等你一个,我看你尴不尴尬?”
宋矍闻言偏过头笑了声,“我哥过生日,我有什么好尴尬的。”
付娴说不过他,将他拽上了车。
车里,她看着旁边神色如常的儿子,想着他这两天天天将自己关在屋里,忍不住试探道,“你前两天是怎么回事?”
她话音刚落,宋矍嘴角的笑顿时就落了下来。他敛着眉眼,看着窗外的风景。
“没什么,以后不会了。”
他这么说,付娴才不会信,“你有自己的生活,妈妈也不会刻意去调查你,只不过前几天遇见你朋友,他跟我说你谈了个女朋友,是跟她有关吗?”
宋矍顿了顿,才开口,“是谈过,不过分了,现在没什么关系。”
“那你这两天这么难过是因为失恋了?”
宋矍有些啼笑皆非,“就她?不过是玩玩而已,没那么多的真情实感。”
付娴越发的疑惑,“那你……”
男生靠在椅背上,侧着头,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丢了个比较喜欢的宠物而已。”
“什么宠物值得你难过这么多天?”
宋矍阖上眼,不说话了。
小玩意而已,丢了就丢了。死了也好,别人捡走也好,终归是他自作自受。
他们的车最终停在一家五星级酒店面前,天还未黑尽,里面就已经是灯火通明的一片。
宋矍跟着付娴走进去,远远的就看见宋景同被人群拥簇着谈笑风生,而宋钺则站在他身后,不知道的还以为过生日的是他。
最先发现宋矍他们的是宋钺,他从人群里退了出来,见到家人时,那张惯于冷淡的脸才露出点笑意来,“妈,小矍,你们来了。”
宋矍走上前去抱了他哥一下,“哥,生日快乐,你的礼物我放在家了,等会回去给你。”
宋钺拍了拍他肩膀,“你啊,不给我惹祸我就是给我最好的生日礼物了。”
“还有你前两天是怎么回事?怎么忽然差点就进了警局,问你发生了什么也不说,是不是给我闯祸了?”
宋矍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僵了僵,随即若无事情的收了回来,“就是一点小矛盾,要是严重的话警察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放我走。”
宋钺将信将疑。
付娴岔开话题,“对了,听你爸说他把请柬递出去了,那人来了吗?”
宋钺往人群里扫了一圈,“没看见,估计不来了吧。”
“谁啊?”宋矍问。
宋钺喝了口手里的香槟,唇齿间带着清冽的酒香,“刚回国发展的陆家当家人,陆庭。”
他微皱着眉头,想着这个名字,心里爬上一抹怪异的感觉。他出国留学的时候,同班有个人就叫这个名字。
可他想着对方朴素的穿着和那双跛着的脚,将心底那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压了下去。
兴许是同名罢了,不然怎么可能……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酒店门口悄无声息的停了辆迈巴赫。
身形修长的男人从车里探出身子,拐杖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门口的礼宾员看见他,朝他躬了躬身子,“先生您好,请出示您的请柬。”
陆九将怀里鎏金的请柬递过去。
礼宾员接过来看了眼,朝他作出一个“请”的姿势,“里面请。”
他们还没走进去,身后又停下一辆车,下来一家三口。
陆庭站在门口,前面的玻璃窗清晰的照亮身后一家三口的容貌,看着那些许眼熟的眉眼时,他愣了愣,回过头。
为首的是一个女人,她身上穿着过季的礼服,面上哪怕画着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了眼角的皱纹。左边是一个有些瑟缩的男人,明明穿着西装,可缩着肩膀,神情闪躲,看不到丝毫的气场。右边是一个女生,五官倒生得精致,只是眼底挂着淡淡青黑,神色恹恹。
沈秋禾拽了把季成眠,撩了把头发,优雅的走到迎宾员跟前,将手里的请柬递过去。
她手里的请柬就是普通的白底黑字,和陆庭手里那张鎏金的完全不一样。
迎宾员接过来看了眼,朝她欠身,“里面请。”
沈秋禾顿时露出一个笑,转身就想走进去,结果没想到门口却站着一个人。
男人身量极高,身上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看不出牌子,但沈秋禾在他袖口处看见了一排隐晦的字母,出自意大利某个私人定制牌子,袖口别着一枚蓝宝石。
别说西装,沈秋禾全身上下的行头加起来都没那颗宝石贵。
她停在原地,有些拘谨的看着男人,“这位先生,你怎么不进去呢?”
陆庭摩挲着拐杖上的宝石,弯着眸笑了笑,“看见你们过来了,瞧着有缘,等着一起。”
他伸出手,“你好,陆庭。”
沈秋禾有些受宠若惊,“您……您好,沈秋禾。江城的沈家,做香水生意的,你应该听过。”
陆庭没回答听没听过,而是收回手,眼神落在她身后的沈钰身上,“这是令媛吗?”
“是的。”沈秋禾扯了沈钰一把,“愣着干什么?跟陆先生打个招呼啊。”
沈钰朝陆庭勉强扯着嘴笑了笑,“你好。”
陆庭道,“沈小姐好像看着心情不怎么好的样子。”
“她只是路上晕车,有些不舒服罢了。”
“这样啊……”陆庭笑了笑,像个温柔的绅士,“身体不好还是不要勉强自己的好。”
他微微侧身,“请吧,我们该进去了。”
他跟在沈秋禾他们身后,朝旁边的陆九伸手,陆九立马递了块手帕过去。
陆庭接过手帕,擦了擦刚刚跟沈秋禾握住的那只手,然后将手帕递给旁边的服务生。
“劳驾,帮我丢了吧,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