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掩盖住眼底的深色,露出和以往并无不同的憨厚脸庞。
“我抱你下来吧。”
他这么说着,走过去,靠近沈娇。
沈娇偏过头,躲开他的靠近,“不用了,你扶一下我就好。”
护工没说什么,依言伸手扶住他的手臂。
沈娇看着虽然瘦弱,但这几年的轮椅生活足以让他适应用双手撑起自己的身躯。
在宽松的病号服下,青年的手臂鼓起一个不怎么起眼的肌肉幅度,在护工的帮助下,稳稳的坐在轮椅上。
沈娇的脸上带着薄汗,双眸微亮,礼貌的跟护工道谢。
“多谢,麻烦你再帮我拿一下点滴瓶。”
护工看着他的脸,喉结滚了滚,拿着点滴瓶将他推到卫生间。
他将点滴挂在墙上,憨厚的笑了笑,“我帮你吧?”
沈娇摇头,“不用了,我自己来。”
护工有些不死心,“我儿子比你小不了几岁,你不用介意的。”
沈娇还是摇头,多年来的遭遇,让他本能的排斥出现在他身边每一个比他高大的男人。
护工没有办法,只能退出去等他。
他听着里面断断续续的水声,靠在门口的墙上,只觉一股邪火从心底蹿了上来。
切!装什么清高呢?
一副唯唯诺诺的性子,连点餐都只敢挑最便宜的点,却住着全市最贵的vip病房。
这钱究竟是怎么来的?
……
刚来公司,光是业务交接,就花掉了陆庭五天的时间,这五天,他几乎是睡在公司。
从公司出来的时候,陆庭觉得自己没猝死简直是个奇迹。
陆九开车等着他。
他看着男人靠在座椅上,问他,“是去陆家的宅子吗?”
陆庭揉了揉眉心,略显疲惫的应了一声,在陆九的车即将启动的时候,不知想到了什么,放下手。
“对了,那个小狗怎么样了?”
陆九:“……”
神他妈小狗。
但现实是,他恭敬的垂下头,回答老板的问题,“目前恢复良好,今天刚拆线,医生说可以出院了。”
“这样啊……”陆庭开口,“那先不回陆家,去医院接他吧。”
他慢悠悠的补充,“不然我睡不着。”
陆九开车去医院。
黑色的卡宴顶着两个□□眼睛汇入车流,驾驶座的刀疤男人面容沉稳,沉稳到甚至透着几分凶狠,像是刚出来的劳改犯。
没人知道他心底究竟是怎么样在坐过山车的。
哦哦哦……睡不着……
他老板果然是变态,残疾人都不放过。
……
沈娇还不知道自己的恩人过来了。
今早护士过来拆了线,他伤口恢复得还可以,只有浅浅的一条白痕,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
护士瞧着那条白痕笑了笑,“还好没留疤,不然这么漂亮的脸蛋毁了,想想真是暴殄天物。”
沈娇伸手摸了摸,摸到一条细微的痕迹。他放下手,对这条疤没什么感觉,“男孩子,有疤不影响的。”
“怎么会不影响?”护士第一个不同意他的话,“你说的不是男孩子,那是男的,再说了,你怎么能跟那些臭男人相提并论?”
你可不是男孩子,你是小仙男。
她们护士站私底下都是这么称呼这位vip病房的青年的,不过她看着青年脸颊两边的薄红,没把这话说出来。
小仙男哪里都好,就是太容易害羞了,随便调侃两句脸就红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挨千刀的把他的脸弄成这样?
“对了,其实你现在差不多可以出院了,看你的家人有没有空?来带你办个出院手续。”
说到这里,护士有些担忧的看了他一眼。
这么多天了,除了来住院的第一天,就没有见人来看过青年。
别的病房床头堆满了水果,只有他的病房,空荡荡的,只有一个装水的杯子。
临到出院了,沈娇终于感到一丝忐忑,“我……我联系一下。”
护士安慰他,“联系不到也没关系,反正你交的费用还够你在这里住个十天半个月的。”
等到护士走了,沈娇跟护工借手机。
他找到陆九的电话,拨过去,结果对方关机了。
与此同时,坐在车上假寐的陆庭睁开眼,“现在几点了?”
恰值红灯,陆九摸出手机,按了按,没按亮,“关机了。”
陆庭说,“不如扔了吧。”
陆九:“……”
你手机在你兜里,摸一下会死啊?
沈娇将手机还给护工。
护工接过手机,问他,“联系不到?”
“嗯,关机了,晚些时候再看吧。”
护工便看着他,眼底露出一个怪异的笑。
沈娇被他笑得心底一突,“我想要休息了。”
护工没走,反而走到他跟前,看着他。
他长得不高,也就一米七的样子,模样敦厚,有些胖,看着挺和善的样子,不然也不会被选作护工。
可此刻,那双温和的眼睛里出现了一种兴味的打量,带着鄙夷,同时又夹杂着浓浓的暗色。
这种目光……
沈娇一愣,下意识的拉着被子裹在自己身上,伸手去按床头的护士呼叫铃。
可他的手才伸出去,就被一只手抓了下来。
护工的力气极大,钳住他时,有种仿佛连骨骼都要被捏碎的错觉。
“你想要干什么,我的雇主?”
沈娇瞪大双眸,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应该是我问你,你要干什么?”
护工摩挲着青年手腕上的细腻皮肉,那张憨厚的脸显出一种言难的狰狞感。
“我问你,电话里的那个真的是你亲戚吗?”
沈娇感觉自己的手腕像是被一条恶心的蛇抓住,胃里一阵翻涌,声音却很冷,“跟你有什么关系?拿了钱就办好你的事。”
护工看着他冷脸的样子。其实这么多天来,他对他一直都是这种态度,冷冷的,除非必要时候,不然绝不和他交流。
可他忘不了,青年在拿着他的手机跟那个人打电话时脸上的形态,怯怯的,带着不易察觉的讨好,声音软软的。
可真能装,他心底嗤笑。
他靠近沈娇,“不就是出来卖嘛,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在我面前装什么清纯?”
“你知道这间病房以前住的是哪些人吗?有小明星,有网红,有各种形形色色的男孩女孩,他们身上的伤惨不忍睹,不过都是被老板玩的。天天趾高气扬的摆着脸,还当自己住着vip病房有多高级呢,到头来还不过是被人踩在脚底下的玩意罢了。”
他捏着沈娇的脸,“你这脸也是被玩成这样的吧?你的老板是谁?那天那个刀疤男?他给你多少钱?”
啪——
他话音刚落,脸上被重重的甩了一巴掌。
“滚出去!不然我喊人了。”
护工偏过头,脸上火辣辣的疼,他舔掉嘴角的血沫,伸手将沈娇按在床上。
“妈的!婊/子!敢打老子,不过是个千人骑的货色罢了,送老子老子都不要,真当自己是碟菜呢,老板都快不要你了。”
他像是早有准备,伸手从兜里掏出一根绳子,将沈娇的手绑住,再把旁边挂着的毛巾团成团塞他嘴里。
“你喊啊?这病房的隔音效果真不错,我倒是要看看你能不能把人喊来。”
沈娇被绑着,手上动不了分毫,可下半身的脚一点知觉都没有。
那一刻,深深的厌弃席卷着他。
他偏过头,嘴里泻出一声呜咽,心里的绝望拉到了顶峰。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都要这么对他?
美人哀戚的模样成了最大的兴奋剂,护工双眸赤红,身后去解腰上的皮带。
“今天就让我来尝尝这残疾人究竟是什么滋味。结束后,你大可去跟你的金主告状,你说他知道你被人骑了之后还会不……”
“看来是我打断先生的雅兴了。”
低沉的男声在护工身后响起,他解皮带的手瞬间僵住。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他不说话,那人也不催促,目光仿佛实质,从他的全身上下扫过。
护工回头,哆哆嗦嗦的将解到一半的裤子穿上。
门口站着两个两人,前面的那个很高,几乎快和门框齐平,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手里拄着一根黑色银边拐杖。
他身后站着的那个赫然就是那天那个刀疤男。
男人拄着拐杖坐到门边的椅子上,拐杖被随意的靠在墙上,他双手交叠搭在膝盖上,姿态从容优雅。
“我来得好像不是时候呢。”
他的目光平静的扫视着护工,蓝灰色的眼眸不带感情,仿佛在看一个死物。
护工咚地一下跪在了地上,“先……先生,你听我解释,我不是……不是……”
他的目光扫过床上的青年,“是他!是他勾引我,我觉得你不要他了,想找下家,于是他勾引了我。”
“是吗?”
陆庭看着床上衣衫不整的小美人,“你跟我仔细说说,他是怎么勾引你的?”
“他……”护工正欲开口,就被他打断了,“算了,我不想听,你去跟我的律师解释吧。”
“不是……这位先生……”
陆九走上前,伸手拎住护工的衣领,将人硬生生的提了起来。
他在心底想,还好这是在遵纪守法的国内,要是在y国,这人怕是要被剁碎了喂狗。
可他的想法只维持了几秒,就被陆庭喊住了。
“等一下。”
护工被陆九像丢垃圾一样丢在地上。
他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眼前就停下一双皮鞋。
最后是拐杖落地的声音。
“告诉我,你哪只手碰他了?”
男人的语调平缓,声音透着温柔,可偏偏护工却觉得寒意上涌。
陆庭笑了声,“看来是两只手都碰了。”
拐杖在他手里举起,落在护工手腕,下一瞬,凄厉的惨叫响彻整个病房。
上一秒他得意的病房隔音,下一秒成了他的地狱。
陆九将疼得昏死过去的护工拖了出去。
病房里瞬间恢复安静。
陆庭看着在床上从始至终都很安静的人,难得的有些踌躇,在心底酝酿了几秒,才抬脚往那边走去。
青年侧着头,安静的靠在枕头上,嘴里的毛巾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顶掉了,黑发披散在脸上,眼底还挂着潮湿。
一副破碎凌乱的美人图。
很容易激起人心底的肆虐。
纵然是陆庭,也站在原地愣了几秒,才弯下腰,替他解开手上的绳子。
在他靠近的瞬间,青年本能的往后一缩,蓄在眼眶的泪悄无声息滑落。
陆庭将绳子解下,看着那双手腕上被绳子磨出的血痕,握紧手里带着血迹的绳子。
最终他还是垂下头。
“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