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郎抬头看无咎，神色意动。

    她想跟他走，可是，她放不下。

    这群人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似乎是看穿了陈曼舞的顾虑，无咎说话了：“施主，小僧会帮你平定一切。”

    蜘蛛女郎不解地看他。

    平定？怎么平定？难道这位大师还打算杀人不成？

    无咎往前走了一步，望了一圈周围的人群，神色平和地摇了摇头，悠悠叹息了一声：“诸君，善有善报，恶当自偿啊。”

    “小僧不才，衡量不了世间的罪孽，亦愿教诸君伏法。”

    说罢，顶着众人不解的视线，无咎笑着闭上了眼睛。

    他进入了心眼的世界中。

    同世人的偏见不同，佛宗的修者们并不是绝对的老顽固。

    正相反，比起那些只会空口大义的所谓名门正道，这个世界的佛宗才是真正的“渡人者”。

    尤其是本届的佛子无咎。

    他生而不凡，天生就能进入心眼状态。

    只要无咎闭上眼睛，他就能透过心眼，分辨周围所有生命体的“善恶”。

    何为善？

    单行好事、只为名利，善否？

    谓之善。

    何为恶？

    欺压同类、理所当然，恶否？

    是谓恶。

    错，大错特错，上者，其谓片面。

    无咎心眼中的蜘蛛女郎，明明已经化身为妖族，她的灵魂却仍然是纯净的白色。

    可围观的这群人，明明身为人族，他们的灵魂却是深浅不一的墨色。

    在无咎的心眼中，这世间有且仅有四种颜色。

    它们分别是代表善者的白色、代表中立的灰色、代表恶者的墨色，以及代表非生命体的黄色。

    这个墨色和白色并不是绝对的黑白。

    每个人都会犯错，这些颜色并不是说，你踩死一只蚂蚁，就会变成墨色的灵魂了。

    你该是什么颜色，还是什么颜色。

    这些颜色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如果一个大活人死了，那他的灵魂就会变成非生命体的黄色。

    如果一个人的职业是刽子手，经常给人砍头、杀人如麻的话，那他的灵魂当然会是墨色的。

    一旦他辞职不干了，自此金盆洗手，一心一意地改行做医师，给人们治病救人的话，他灵魂的颜色就会渐渐恢复成灰色。

    直到达到某种界限后，超过了那个瞬间，那个人的灵魂就会回归天生的白色。

    除此之外，这些颜色还有深浅之分。

    在这些颜色之上，据说还有被誉为“极致邪恶”的深红色。

    那是浓郁如血液一般的颜色。

    普通人就算再怎么犯事，也几乎不可能达到那种程度，除非是魔族、鬼族和妖族。

    当然，这不是说异族就一定是红色和墨色的灵魂了，这也是分人的。

    比如蜘蛛女郎、柳惊鸿、燕澜等人，他们都是白色的灵魂。

    至少目前来说，红色灵魂的家伙……那是传说中的情报，无咎还没有亲眼看见过那种颜色。

    望着无咎突然闭眼的举动，围观人群面面相觑后，有人不怀好意地走出两步，准备趁机攻击无咎。

    还没等他彻底靠近，无咎和尚就自己动了。

    佛子骤然睁眼，眼中有金芒稍纵即逝。

    那人只觉眼前一花，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扑通倒地了。

    众人大骇，不由自主地开始后退。

    也不见无咎有什么别的举动，他只是动了动手指，便有淡金色的光辉从他指间向众人一一发出。

    众人纷纷前后左右地闪避着。

    那金光却会自己拐弯，追来追去地跟着选定的目标不放。

    普通人哪里跑得过那金光，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他们就纷纷倒地不起了。

    连带着先前那名大放厥词的少爷，也瞪大了瞳仁，满是恐惧地倒在了人堆中。

    蜘蛛女郎不可置信地望着这一幕，神色怔怔：“大师，您……”为何要帮她至此？

    她羞愧至极啊！

    见她神思不属，无咎便知她误会了，于是冲她摇摇头，与她解释道：“他们无碍。”

    无咎没有杀他们。

    “比起死亡，真正的痛苦是感同身受。”无咎道，“古语有云，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蜘蛛女郎神情复杂地望着无咎，“妾身以为，就算大师不杀他们，也会打晕他们，再带他们去报官。”

    无咎笑了：“小僧虽已为僧，却不古板。略施术法，以示惩戒罢了。”

    此谓：大善。

    无咎对这群人做的，只是一点小小的秘术——致幻之术。

    佛宗，一个神秘大宗。自古以来，他们遵循的原则就是教化恶者、帮扶善人。

    只有教恶人感同身受，在幻境中和受害者立场互换，亲身经历一遍受害者的苦难，他们才会真正后悔。

    不过对恶人来说，他们永远不会意识到自己才是错的，他们只会理所当然地认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干净。

    所以无咎此举，并不是为了让这群人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而是为了让他们在幻觉中亲自过一遍属于陈曼舞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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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打算就让这群人一直躺在原地，除非有好心的修者遇见了，将他们带走救醒，否则，这群人就算一辈子醒不过来，于幻觉中痛苦死去，那也是他们应得的报应。

    这种做法，比起直接杀死他们，亦或是让他们在监狱中待两年就放出来，要好得多了。

    就算他们再怎么痛苦，蜘蛛女郎所受的苦难，也早已抹不平了。

    人族，要想化作妖怪的话，这是很难很难的。

    陈曼舞那一夜于暴雨中，被这群人追赶着失足落入一群蜘蛛里面，承受成千上万蜘蛛们的撕咬，经历撕心裂肺的痛苦时，她一个弱女子，该有多么绝望？

    这群人想过没有？

    现在，便让他们自己也在幻觉中重复这个过程千万次吧。

    一直到生命的尽头。

    这般想着，无咎又扫视了一圈地上的众人后，才无所谓地收回了手中那串正在摩挲个不停的佛珠。

    “善哉。”他丢下这句话后，才回身往屋里走。

    蜘蛛女郎跟在无咎身后，目光感激地望着无咎的背影。

    大师他，现在是打算帮她超度爹娘了吗？

    女郎猜测的没错，无咎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望着屋内倒作一团、身上还残留着些微血迹的两位老人，眉目如画的青年微微俯身，神色恭敬地朝二老拜了拜，道：

    “二老，走好。二位的千金，小僧会为二位好好照顾的，定当带她走回正道，潜心修行，直至羽化飞升。”

    无咎右掌指间朝上，做了个阿弥陀佛的手势后，才蹲了下来，将手掌朝地上的二老伸了过去。

    他帮两位老人合上了死不瞑目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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