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南雨动了动嘴唇，声音几不可闻。
这怎么可能呢，自己的母系竟然是古籍中的神朝血脉？那她呢，是不是也遗传了……？
南雨没敢看千旬的眼神，偏开头盯着案几上的插花，好半天才眨了下眼。
空气静默了许久，窗外云雾徐徐飘进屋内，又缓缓散开，南雨感觉到了一丝冷意。
她有些手足无措，硬着头皮问道：“那……然后呢？”
千旬面容凝肃，看着窗外的云雾缭绕，轻叹一声，高大的背影竟能瞧出一丝颓败来。
“怕是你身上也同样传承了神朝血脉，只是你年纪过于稚嫩，还未显出它的影响来。”
还有一件事，千旬没有说，他并不在意，认为那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而已。
那就是萦绕在归雨身上的另一层诅咒，许是与她父系相关。
但此刻她人在乾坤宗内，除却无法抵御的神朝诅咒外，还没有哪种邪术能侵入到这个庞然大物体内。
南雨悄悄握起冰凉的小手，又问：“有什么办法能结束这个诅咒吗？”
千旬背对着她站在窗边，静静地没有说话。
南雨似乎明白了，秀小的拳头捏得惨白，窗外的风穿过结界已变得温暖和煦许多，但她依旧感到寒冷。
在这一刻，她想极了某个温暖的大手，想被轻轻地揉脑袋，想被护在那个安全的臂弯里。
她想见长风哥哥。
她后悔了，她不应该上这个贼船，恐怕他们是不会放自己离开了。
为了控制诅咒，他们可能会把自己囚禁起来，甚至……杀了她……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南雨忽然有些气愤，声音也哑了下来。
如果她什么都不知道的话，就不会这样提心吊胆，伤心绝望了。
明明就是四大世家造的孽，为什么现在他们依然屹立不倒，而神朝不仅灭亡了，就连神朝的血脉都无法善终。
不，她不会的！她才不会像前人一样悲惨！
她还没有迎接爹爹出关，还没有与长风哥哥斗赢过嘴，还没有替青果儿报仇，还有那么多果子没有吃过……
她才不会如这些人的意，她没有做错什么，错的是他们！
南雨抬起头看向舅父：“要说血脉，那些强制联姻的世家后代岂不也流着神朝血脉，说不定你自己也流着同样的诅咒之血！”
“你光是跟我这个小小半妖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不如放我离开，离你们远远的不就好了。”
千旬转过身，眉心间轻微皱起。
“王之道之所以独一无二，正是因为流着此血的人可以视作天道的连接者，他们的血是天道的赐予。虽然强权与力量可以操控纲常，但却无法操控生命的繁衍。”
“若是王血之人不愿，那他/她是不会将此血脉传承下去的，更不可能为以下犯上的权臣生下王血，让他们变得更强。”
“正因如此，王道血脉才越发稀少，最终只剩女帝一人。”
“也许当年女帝是为了神朝的延续，不得已生下最后一个传承了王血的孩子，只是，仍旧无法挽回大厦将倾的局面。”
轻叹一声后，千旬又道——
“这些尘封的往事确实和你没有关系，但你身边的亲人、好友、族人，或者爱人，只要有一人修道，不管是仙道还是妖道，最终都会为了你永堕无间。”
“我跟你说这些并非是要用合理的理由禁锢了你，或是取走你的性命，而是想趁你还未展露王道血脉的影响前，提前做好对策与准备。”
千旬的声音又软了几分，说：“不管祖上所做之事是对是错，总归是晚了，现在我只想为了乾坤宗尽力去弥补与阻止神朝诅咒的蔓延。”
“毕竟，你身上也流有乾坤宗的血脉。”
“可你们把我母亲放逐了。”南雨回得很快，完全不念这陌生的亲情。
“是啊。”
千旬略略苦笑，“我好歹也是她的兄长，当年担心她流落在乱世难以自保，特意给了她阴环佩，想通过此玉佩时刻感应她的状况。”
“没想到她一介凡人之躯，居然在某天迅速消失在了千里感应范围内，后来就再也没有了她的消息。”
“想来，应该是遇到了你的父亲。”
“或许他们是互相爱慕而有了你，但或许又不是，你觉得呢？”
千旬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含抗议与怒火的外甥女，继续问道：“你仔细回想一下，你周围的人真的从没因为你和你母亲而出过事吗？”
这句质问打破了南雨的故作坚强，因为她无法坚定地反驳。
最起码，她听族人说过，爹爹当年是为了母亲而身受重伤，后来不得不退出妖王角逐，银骊族也自此一落千丈。
而母亲去世后，父亲为了庇佑她决定归隐避世，带着族人在路上颠沛十几年。
再后来，怎么了呢？
爹爹找到了一个洞天福地，可是梦中的鬼影告诉她，那是爹爹屠戮了大伯一族抢来的……
然后，爹爹和长风哥哥出事了，青果儿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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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雨咬了咬嘴唇，眼中升起一层雾气，她垂下睫毛，自欺欺人地遮挡住眼中的惶恐。
看她这样，千旬已经知道了答案，安慰道：“你放心，我只是请你留在乾坤宗一阵，待到有了好的办法时，自会让你离开。”
“你身上和我流着一样的血，不到绝境之时，我不会背上弑亲的因果的。”
然而他的安慰对南雨起不到一丁点作用，只是懂得审视夺度的她按耐住了自己的惊慌与悲愤，不再说任何反驳之语。
千旬见她默认了自己所说，又宽慰了几句，吩咐侍女们好好伺候小少主，这才离开了。
南雨没有拒绝侍女端来的药，表情平静地将之喝完了，借口自己要休息，将人都挥退了。
她本就是一族的小公主，虽然平日里对亲近之人总是娇娇软软，但面对其他族人时，该有的架子也不会少。
因此这种理所当然使唤他人的行为在她做来，天然带了一股不容置喙的气势，侍女们互相对视一眼，恭敬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自己后，南雨才卸下了防备，躺回了床上。
她微微蜷起身子，心中焦虑万分，不知该如何逃离这里。
就算舅父说的都是真的，那她独自一人生活在与世隔绝的秘境中就行了，大不了她从此再也不见他人，不就是忍受孤独嘛，她可以的。
但为什么舅父没给她提供这个选择，是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神朝辛秘吗？
其实她很害怕，害怕自己成为蛛网上的小虫，害怕从此再也见不到爹爹和长风哥哥，更害怕自己会给他们带去灾殃。
可她又有些庆幸，庆幸他们还不知道这一切……可爹爹他……真的不知道吗？
南雨钻进了裘毯里，不愿意再想下去。
她不喜欢这个舅父，尽管目前为止他对自己耐心又体贴，但她就是没由来地戒备他。
她想逃离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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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十几章会填许多前文中的坑，今生的果，前世的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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