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竟是怕我污了高家名声便要囚禁我一生?
罢!人死灯灭,人活朽木,我这般的人到哪里不都一样孤苦伶仃吗?只要无辜的骆福不惨死,要我如何都可以!
“我发誓,生是高家人,死是高家鬼,永不做出有损高家清誉之事!永不离开高家!”我字字铿锵,心若死灰……
“离……少奶奶!”骆福在我身后轻泣。
“把这小子扔出高家!”老祖宗最后的命令让我心中一松,匍匐于地上,已是汗湿脊背……
“下去吧!回屋里思过去!”
“是!”我全身虚软,犹如经历一场大战。
缓缓起身,几乎不堪负荷肩上沉重的包袱,心中忽然一凛,老祖宗洞察一切,那我这金条她是否也知道?不!这是闵家的钱,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动,若有机会得还给他们,不能让高家搜了去!
悄然回眸,所幸,老祖宗似已十分疲惫,难道她不知道?回思老祖宗之表现,多处让人费解,我逃离之事如此轻易便过关了吗?她究竟做了何打算?不懂,不懂……
长亭尽头,临风玉立的是谁颀长的身影?黑衣红袍,月辉浅镀,身后是树影婆娑,乱花迷眼,愈发衬得他风姿绰约了……
心尖不自主湿润,今夜,他不是该洞房花烛么?为何站在这里?许是一直站在这里?
我脑中轰然一响,我说今夜的一切轻易得出乎意料!想必是他吧?是他求老祖宗,只要我不走,便可答应一切要求!我甚至怀疑所谓的请河神是否也是一计?诱我发誓之计!老奸巨猾!原来一个人不傻以后会有这许多心计!
我和他就这么站着,望着,我们,如隔了千山万水,我再也看不懂他了……
很久很久以后,我才明白,有些人,有些事,并非读不懂,而是从未用心去读,以致,蓦然回首之时,每每想起那痴痴的幽叹,“歌,你懂我吗?”便每每心痛,然,却再也追不回那些岁影流年了……
夜风渐乱,寒意上涌,我汗湿的身子微微发抖。回屋,必得经过他所立之处。
垂眸,一步步朝他走近,于他身侧,坦然而立。
我已发过誓,永远不离开高家,今后的日子还很长,若我不能坦然面对他,那伴随我的只有痛苦,是以,这第一步,我得让自己学会在他的眼皮下悠然自得地活着。
“高逸君,你不地道!你口是心非!”我鼓起勇气,看着他的眼睛,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现出愤懑。
他眸中欣喜自责疼惜,变幻不停,这许久,我一直以漠然的态度面对他,此刻,即便是动怒他亦感高兴了吧?
“你可曾有说,若我离开,能更幸福,你定成全!为何你要囚禁我!”我恨这受缚的身体不能自由地飞,恨这深宅不见天日的生活!
“原来口是心非指的是这个……”他深眸里萎靡重现。
“那你以为是什么?”我盯着他的黯然神伤,突然明白,原来他以为我指的是他违背断不负我的誓言,以为我在意他纳妾……
他凝视着我,幽幽道,“歌,我仍是这句话,若你离开,能更幸福,我定成全。可是,你要去哪?你要去的地方或许会让你更伤心,所以,我要留下你,不让你在外风吹雨淋无所庇护。”
我因他的话语迷惘,我自己都不知道离开以后去哪里,难道他知道?他就能断定我会更伤心?是小看我的谋生能力吗?
只听他又道,“歌,我知你不愿听我解释,那我不解释,我也知道,你见到我便不开心,那我便不出现,然,至少,在这里,你衣食无忧,若有一天,难过了,想起我们的过往了,只要你回头,我便在你身后,还是你的傻子,你的逸君……”
我心头酸涩潮涌,且这涩痛浮进眼眶,我扭开头,硬着嗓子,“谁不开心了?我开心得不得了!”
他沉默,少顷,“歌,世上有谁比我更了解你?越是难过越要强颜欢笑的傻子!”
不……我不能在这儿继续和他胡扯,再说下去我一定会哭出来,离歌,是绝对不能服输,不能哭泣的!
“快去做你的新郎官吧!我累了,没工夫陪你瞎扯!”我选择了落荒而逃。这一场面对面的对峙,终以我的失败而告终......
回到厢房,关上门,心口还在阵阵发紧。
我首先要找个地方,将金条藏好,便四下里检查窗户可有关严实,却发现某扇窗户窗纸破了一个小洞……
原来如此,我道逃跑一事怎会被人发现!想必是有人见到骆福给我送信了!而骆福的身份想必也是此时才识破的吧?否则依高家觊觎闵家瓷窑之心,怎会留个奸细在家里!
那究竟是谁发现的?那日只有如烟来找过我……
找来纸片重新将洞补好,推窗之际,却发现长亭里依然站立的人,相映树影,树影有动时,而他却始终不移……
假装无视,放落窗页。
床前月明,一夜无眠,间或睡迷,梦里全是某人含笑的眼眸,纯净通透……
次日天未明便惊醒,推开窗,月影残辉下,谁倚亭而立?
他,竟站了一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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