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奶奶回来了?老祖宗在等你呢!”一进门,丫鬟春景便告知我。
很饿,脚步虚浮,我勉强支撑着走进老祖宗厢房。彼时,她半睁着眼在打盹,小丫鬟在给她捏腿。
“离歌见过老祖宗。”我行至她身前站定。
她眼皮微微一抬,“是离歌啊?回来了?”
“是!”我不知她又要寻衅什么,只不过,再大的伤害,我亦能承受了吧?
她犹豫了一下,竟屏退了丫鬟,屋里只余我两人时才道,“逸君是否已经不傻了?”
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出乎我所料,稍作权衡,决定置身事外,“离歌不知,自进入高家,大少爷就一直是这样,并未见异常。”
“嗯——”她轻轻点头,“丫头,这世上的事儿啊,没一件能瞒过我,逸君今儿说的那些话,已不是往日的他所能说出来的。你进府这几月,他亦没有发病的迹象,我想他是好了。至于是如何好的,只有你清楚,他自个清楚,我不想多问,只要好了就万幸!”
我不知该如何接话,她叫我丫头?这更让我不习惯,索性闭了嘴听她说。
“今日在绣庄可好?”她忽转了话题。
“很好!”去绣庄是她的主意,此刻难不成还关注我的死活?
她脸上便显露出轻蔑,“哼,还真是过苦日子的命,放着舒舒服服的大少奶奶不做,偏去做奴婢!”
这样的冷嘲热讽我已习惯,心也自然日渐坚硬,如今是刀枪不入了。
她见我不说话,便长叹了一声,“这大户之家的,是非多,有些事能忍则忍了,我知你和逸君感情深厚,何苦呢!身为高家人,事事应为高家着想,如今高家人丁稀薄,添丁是大喜,你该祈求上天保佑,如烟这孩子能平安出身!”
瞧她的意思,是在劝我?我更惊愕了,想来许是逸君向她求情了吧,想要我回来?
她却皱了皱眉,在我小腹扫了一眼,“别愣着了,下去吧,若争气,这肚子就早点有动静,每日在一起也没个响动,怨得了谁啊!”
我如获大赦,立即告了退,今日老祖宗的话深奥复杂,我懒得去深究,随她说什么,我只记着自己马上就要离开之事,想到这,心里便升起了期盼。
一路走得太快,有些头晕,我扶住长亭的圆柱微微喘息。
暖香袭人,一双手臂扶住了我,月夜下,白色衣袖皓若新雪。
“很辛苦,不去了,可好?”
两脚忽的离地,我被他抱了起来。
我无力与他纠缠,只淡淡说了句,“放我下来。”
他胳膊一僵,终将我轻轻放下。
目光未曾在他身上流连,我默默前走,只听他轻声唤我,“歌……”
我心中一颤,加紧了步伐,他余下的话飘散在夜里……
回到房里,已是异常疲惫,桌上几个盘子,有碗倒扣在上,我揭开碗,是谁给我留的饭菜还冒着热气?
我不是傻子,再倔的脾气也不会拿自己身子赌气,何况,我要逃走,必须得有充足的体力,是以,不加多想,端起碗就猛吃。
而后,连梳洗都嫌累,将自己扔上床,一觉到天明。
第二日,我发觉自己想要逃走是多么不易的事。
且不说几个家丁看得紧,今日还多了一个人,自早上我出门他便远远地跟着,我在绣庄一天,他便在不远不近,恰到好处的地方守了一天。无论我面朝何处,都能感觉一双目光如影随形黏着我。到了晚上,他又默默跟在我身后,和我一起回府。
我开始变得焦躁,回府后便想着怎么去找找骆福,今天一天还没和他说上话呢!
正想着,后窗想起剥啄之声,我心头一跳,打开窗,一封信便扔了进来,窗外人影瞬间无踪。
我急切展开信笺,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几行字:风紧,只能安排在三日后大少爷纳妾之期,东西在老槐树下深埋。
我将信捧在胸口,心一阵狂跳,怕这信被人发现,置于烛火之上烧了,黑灰色灰烬飘落,我凝视跳跃的火花,出了神。
他三日后便纳如烟为妾了吗?依稀还记得他的誓言,若纳妾,则不得好死……
我不禁叹息,他和她是如何有了孩子我不想再纠缠,或许是无意,或许有隐情,但只要有了,无论作为高家长孙,抑或是作为一个寻常男人,都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只是,我忽又想起,若他依然是个傻子,他会怎么做?说不定倒会拼了性命护着我,不理会所谓的道义责任,亦不会管什么孩子的死活,傻傻的他,心中倒真真只有一个我……
苦笑,也罢!只当是命吧,我命中注定是个离人,不是吗?
正出神间,门外响起一个声音,“少奶奶!”
好像是如烟!
“什么事啊?”我赶紧将信笺的灰烬清理干净,方开门。
如烟看着我微微忙乱地样子略感诧异,“少奶奶,如烟是来告罪的。”
告诉过自己无数遍不在意,心中还是刺痛了,轻轻一笑,“何罪之有?该恭喜你才是,我们是好姐妹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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